你不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不问方颂,只是担心你。
俯视着怀小姑娘苍白的脸色,章郢忍不住抬了抬衣袖,替她把风挡得更严实些,温声道:“先进屋再说吧。”
她伸出的手又滞住,在他怀不自在地动了下,他并未完全挨着她,只是给她腾出片安谧的空间,手烛台上的火苗不再被风吹得四处摇摆,如她瞬间不再发抖的躯体。
青钰垂下眼,慢慢朝卧房走去,刚到卧房外,青钰却忽然从他怀溜了出去,反手半扣木门,挑着眼角睥了他眼,“怎么?你还打算再闯我卧房?”
女孩子家睡觉的地方,你倒也真好意思。
章郢哂笑声,俊容在屋外悬挂的灯笼暖光显出几分柔和,“不闯,今夜不过路过此地,才顺势进来探望公主,白日之后贸然离去,不曾向公主辞别。”
……你几时这么客气了?
青钰狐疑地瞥了他眼,倒也真不客气,反手砰地关上了门,将他彻底隔绝在屋外。
既然要辞别,那就在外头辞别罢。
屋内,雪黛已备好了热水汤药,见公主关上了门,忙拿帕子绞了水为公主暖手,边笑道:“这大人近日似乎转了性子,待公主甚好。”青钰挑眉,冷笑道:“好什么好?内里肚子坏水,本宫若信他半分,便枉混迹朝堂三年。”
雪黛连忙噤声。
青钰净手之后,才端坐在桌案前,继续低头翻阅卷宗,开始忙碌起来。雪黛不敢打搅,便轻手轻脚地过去,往香炉里添了香料,在屋内伺候了约莫半个时辰,又端起凉透了的热茶,出去倒掉。谁知刚出去,便瞧见章郢站在外头,身姿颀长,眉眼淡然,广袖被寒夜北风刮得猎猎作响,雪黛哪怕这样瞧着,都仿佛能感觉到股子寒意蔓延上来。
大人不冷么?怎么还不走?
雪黛踌躇片刻,便折返回去,对青钰道:“公主……大人他还站在外头呢……”
青钰笔尖微顿,抬眸冷道:“他还站着做什么?”
雪黛不知,便出去问了章郢,回来又答:“大人说,‘臣身为人臣,之前对公主举止无度,公主身子抱恙,臣难辞其咎,知公主勤勤恳恳,彻夜忙碌,愈发有愧,身为人臣,僭越在前,自当竭尽全力护公主玉体无恙,公主今夜不睡,臣今夜亦难耐愧疚,须看着公主熄灯入睡,方能放心离去。”
“呵,好个愧疚!”青钰狠狠搁笔,冷笑道:“冠冕堂皇,巧言令色,他又在算计什么?你去吩咐人把他丢出去,别在本宫这儿碍事。”
雪黛欲言又止,心道大人此人不错,可惜偏就遇见了她家公主,公主素来不心慈手软,这等事情,只会惹她烦罢了。虽有些不忍心,雪黛还是转身,打算命人将大人捆了丢出去,谁知还没跨出门,青钰又忽然起身,烦躁道:“回来!”
雪黛忙又折返,惴惴不安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青钰蹙眉道:“外头风大,还是把他叫进来,省得人吹傻了,届时又被传成是本宫如何虐待他了。”
雪黛低头,努力掩饰了唇边抹偷笑,连忙出去唤道:“大人,公主叫你进来呢!”
章郢闻声抬眼,淡淡笑,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他跨入大门,迎面而来便是股混着淡淡药香的熏香香味儿,外头寒风肆掠,屋内却暖融融如同夏季,章郢的目光落到窗边桌上上散开的摞书卷上,墨汁砚台早已备好,散发着翰墨书香,狼毫悬在笔架山上,烛火将笔架的影子投在窗棂上。
已是深夜,可这副架势,显然她稍后是要继续忙碌的。
他眼神微动。
青钰那厢已抬起了头,微微讽刺道:“你这是苦肉计?还真以为本宫会心软不成?”
方才自己冻得发抖时,还乖乖缩在他的怀里,转瞬便翻脸不认人,反过来嫌他烦。
章郢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兀自走到桌案前,低头去翻那桌上的卷宗——这些书册都是从州衙门搬过来的,她是在查这些年青州官员的人事调动,以及几大士族的动向,当年高氏族在青州的作为也被她着重注意了,可见她此番前来,定是有要对付的人,只是她至今都没有说出最终的目的,章郢就怕她太过不计后果。
青钰直皱眉盯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转眼便看见章郢已经拿了她的笔,正俯身在纸上写着什么,她脸色猝然变,快步走了过去,冷冷道:“你做什——”
低头,口未出的话却戛然而止。
他在纸上,将她需要找的东西罗列了出来,某年某月某日,哪位家族的谁谁谁,做了何事,有何蹊跷之处。
当年高氏族因从龙之功越发显赫,族下门生无数,那高平,只不过是最不值提的小角色,青钰可以杀个小小的县令,可真正的高氏家族,却实在不可撼动。
帝王登基艰难,当年太子亦是武双全的好君王,若无这些家族辅佐,齐王做不成皇帝,即便做了帝王,他也不可能与这些家族撕破脸面,青钰是他拿来制衡的工具,可这也仅仅只是制衡而已,这个平衡,皇帝并不想贸然打破,任哪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