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郢微微笑,“公主的目的,臣约莫能猜到二,从开始,公主借机想要与我合作,是想让青州上下都配合您,以对付什么人。是高家,还是废太子?”
青钰面色微变,猛地伸手夺去了桌上的书,冷道:“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我在这里停留几日,办完了事,便会回长安,届时山高水长,与世子再无瓜葛,我是好是坏,都不会牵扯你分毫,你又何必管我要做什么?”她烦躁地将那书卷往边拍,又微恼道:“你只管为我行个方便就是了,管住你手底下的人,贺敏和季韫那些人,不许给本宫添乱子。还有方颂——”
她转头看着他,不无讽刺地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方家与你章家暗有什么瓜葛,这里明记载,清二楚,方颂届罪臣之子,无上位者举荐,怎能入朝为官?”
她看得清清楚楚,并不单单处于弱势。
青钰皱紧了眉头,眉眼间染上丝不易察觉的戾气,不知为何,就是显得十分烦躁,之前想要动手的冲动又涌上心头,她扣在桌边的手不住地扣着桌角,指甲因用力微微泛白。
轮满月悬于夜空,淡淡银辉洒落进来,落在她洁白的裙摆之上。
章郢心底忽然闪过个念头。
——“三年来,公主惩处宫人无数,下官本想以此查出端倪,却意外发现……公主冲动易怒、大肆惩处宫人之时,多集在月。”
季韫之前的话又瞬间浮现在脑海,逐渐变得无比清晰。
月,满月当空,今日正是。
他忽然忘了她方才言语上的讽刺,转头,目光落在边还未来得及喝下的汤药上,若有所思。
这碗药,会不会有问题?
他忽然放下笔,快步朝拿碗药走去,那处站着的雪黛不知他要如何,连忙上前道:“大人你不可……”话还未说完,章郢直接越过了她,将那碗药抬起,低头嗅了嗅。
味道没什么异常,但是与之前阿钰在他府上养病时喝的药不同,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
风寒?宁神?头晕之疾
章郢抿唇沉思,雪黛还在边不知如何是好,只急切道:“大人行事甚为无礼,这是公主的药,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青钰索性抱胸冷笑,“本宫放你进来,是见你可怜,你若是在这里四处发疯,就休怪本宫让侍卫丢你出去。”
章郢置若罔闻,仔细闻了闻那药,又想起宋祁说她病了。
这世上绝无莫名其妙的病,更何况她曾经除了失忆,是那样的健康活泼,章郢换位设想,若自己是皇帝,他会怎么对待阿钰,才会真正地放心给她权利?
自然是捏在手心,让她脱离了自己便万劫不复,永无背叛的可能。
驯狗应怎么驯?不但要让它凶猛,还要让它从心上乖顺,甘愿臣服,又从身体上感到恐惧,挣脱不了。
章郢垂下眼,眸底冷色愈重。
青钰看他久久不理自己,更是恼怒,心道此人白日里发疯闯她闺房便算了,如今又在这里发什么疯儿?自以为与她熟络了,便能肆意妄为不成?她冷然道:“来人!”外间的侍卫几乎是在话音落的刹那便闯了进来,青钰吩咐道:“给我把大人拖出……”
“喝药吧。”章郢忽然打断她的话,端着药转身,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把药喝了,今夜早些歇息。”
青钰的半截话卡在喉咙里,望着他时哑然。
这人,到底有没有感受到她的恶意?
为什么副关心她的样子,她再怎么恼怒,他都好像点儿感觉都没有?这还是之前那个把她气到没脾气的章郢吗?
边的侍卫面面相觑,也等着公主的吩咐,不知道此刻这说话说半截又是何意?他们到底要不要把人拖走?
连雪黛都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也站在边,来回打量着公主和大人,心道:大人老是干预公主的事情做什么?他莫不是真的喜欢公主?公主又为何不说话了?莫不是真的在意大人?
几人各怀心思,皆在这里犹豫,不知如何是好,青钰能感觉到章郢的目光直灼灼地看着自己,索性有面纱遮挡,不至于让她露出尴尬来,她干咳声,缓了声音,“……都退下。”
侍卫闻声退了出去,青钰想了想,淡淡道:“我不知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有话就直说,你应该不是这等凡是还要藏着掖着的人吧?”
章郢只道:“喝药,早些歇息。”
她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怎的还是这两句话?当真以为她好糊弄么?青钰恼怒抬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被吹得有些凉了的勺药递到了唇边。
章郢朝她微微笑,神色有些温柔无奈,“整日疑神疑鬼的,你不累吗?”
他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哪有什么弯弯绕绕,疼她都来不及,怎的忍心糊弄她?
在外头等着,也是真心担心她,怕她彻夜不眠。
他知道,好生相劝无用,威胁挑衅无用,只能如此沉默相逼,他不如此厚着脸皮,又怎么能让她听进去自己的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