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倏然一静。
他动作太快,连陈媛身边的盼秋都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蹲了下来。
陈媛原本都快要气炸了,硬生生被霍余的动作弄愣住。
他堂堂一品殿前太尉,居然蹲下来给她擦鞋?
陈媛下意识地就要收回脚,谁知霍余却直接伸手握住她的脚踝,低声:“别动!”
这一动作,让两人都愣住。
霍余回神,他拧了拧眉,只觉得陈媛的脚踝太细了。
前世他曾多次握住她脚踝,不过却几乎都在床榻上,那时他根本没有闲暇顾及这些细节。
明明抵在他肩膀处的身高,在女子中也算佼佼者,这么细的脚踝如何称起整个身子?
陈媛瞪圆了眸子,气得脸都红了。
从来都是她逗弄得旁人面红耳赤,何时轮到旁人主动轻薄她了?
女子的脚一直都是最私密的地方,轻易不会给除了夫君之外的男子相看,霍余的举动,不亚于当众轻薄。
她恼声:“放手。”
霍余没放,反而转头去吩咐盼秋:
“去重新拿双绣鞋来。”
盼秋左右为难时,不知何时过来的陈儋冲她使了个眼色,盼秋一顿,忙小跑出去。
陈媛恼瞪了陈儋一眼,就知看戏!
陈儋被亲妹的眼神警告了,轻咳了声:“霍卿,众目睽睽下握女子脚踝有失体统,还不放下?!”
陈媛要被他气死了。
什么叫众目睽睽下有失体统?
私下里,霍余这么做,难道就不是有失体统了?!
霍余顿了顿,才松开手,不过他还是绷着脸说:“虽然现在天气适宜,但公主一直穿着湿透的鞋子,也会不舒服。”
霍余太了解陈媛有多娇气了。
茶有些凉了,她都不会再喝一口,鞋子稍稍不舒服,她宁愿不下床,都不会穿一下。
前世,他们一同上山祈福,陈媛不慎磕了下脚,绣鞋断了颗玉珠,她就让他一路背着她而行。
这番情景,若搁在前世,许是陈媛早就将他带入偏殿,委屈地将脚伸进他怀中,无理取闹地让他捂热。
可现在,陈媛却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将视线放在一旁有些瑟瑟发抖的女子身上。
霍余才回过神。
他又忘了,如今不是前世,陈媛不会让他亲近,而且她心眼小、向来睚眦必报,必然不会放过让她大庭广众下这么难堪的人。
霍余抬眼看去,才轻拧了眉。
那女子,霍余有些印象,大理寺寺卿之女,柳如棠。
但怎么会是她?
霍余记得,前世他藏进长公主府后,柳如棠多次出入长公主府,和陈媛交情甚好。
陈媛偶尔会和他提起这些好友,若前世也发生了此事,哪怕过去了很久,陈媛提起柳如棠时,也肯定会和他抱怨几句。
柳如棠脸色稍白,她在长安待了这么久,自然清楚陈媛的脾气。
哪怕她身份的确贵重,但能比得过陈媛吗?
柳如棠上前一步,虽有些惊住,但她心知肚明,让陈媛消气才是主要,所以她没有解释和告饶,只毕恭毕敬道:“请公主降罪。”
她屈膝行礼,心中却觉苦涩。
将酒水泼在陈媛身上并非她有意,而是她端起酒壶要倒酒时,忽然被撞了下,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场景。
柳寺卿见爱女额头都冒了冷汗,心中疼惜,不由得上前躬身:
“小女绝非有意,还请公主饶她一回。”
陈媛只觉得他聒噪,但她素来不为难朝中大臣:“柳大人起身吧,是赏是罚,本公主心中有数。”
这就是不许求情的意思了。
柳寺卿张了张口,但对上圣上视线,终究是噤声。
陈媛这才有时间看向柳如棠,轻蹙起细眉:
“本公主记得你,今年狩猎时,在女眷中夺得魁首的柳如棠。”
柳如棠抿唇,被公主记住,而且不是因为父亲的身份,这本该是件骄傲的事情,但如今柳如棠却生不出一点欣喜来。
陈媛轻眯了眯眸子,她说这句话,不过是有意为之。
对长安城中的贵女,陈媛即使不了如指掌,但也都隐隐有个印象。
似认出她是谁,陈媛的语气也缓了下来:“本公主记得你往日行事谨慎,今日怎么这般冒失?”
柳如棠苦笑:
“适才臣女是被人撞了手臂,才会如此,但令公主不堪乃是事实,臣女愿领罚。”
被人撞了?
陈媛视线在柳如棠周围的人群中扫了一圈,是何人?
白若卿低着头,站在霍夫人身旁,她捏紧了手帕,生怕被看出不对劲。
柳如棠是她撞的,但白若卿却并非有意,她刚崴了脚,虽说上了药,但站立时依旧疼痛难忍,适才她不慎歪了歪身子,就撞上了柳如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