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陈媛方才有了答案。
明明在太和殿时,陈媛是轻恼霍余的。
但霍余好像很清楚这一点,出了皇宫,就立刻来给她赔罪。
没错,的确是赔罪。
霍余很清楚她喜欢什么,所以,哪怕他平日喜欢一身玄色长袍,来见她时也要特意换身衣裳,恰到好处地挠到她的心痒处,然后毕恭毕敬地让陈媛没有了一丝火气。
陈媛捻了捻手帕,她在想,她何时在霍余面前泄露了那么多喜好?
但百思不得其解,她很确定,在霍余凑上来之前,她和霍余并无交情。
霍余仿佛天生就会讨她欢心般。
不然他做的那些事,换到另一个人身上,恐怕早就折腾得没了半条命。
陈媛低敛眼睑,轻哼了声:
“你来干嘛?”
说话的同时,陈媛朝盼秋轻颔首,不消须臾,寝殿内就剩下了她和霍余二人。
似乎在传递什么信号。
霍余垂下头,只觉得心中一颤。
前世就是如此,她想让他主动亲近她时,就会将所有奴才都退下。
好似怕他觉得难堪,在替他做遮掩般,哪怕后来霍余心甘情愿亲近她,陈媛也依旧没改过这个习惯,让霍余轻而易举地心动。
陈媛就见霍余动了,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坐到了她旁边,敛眸不语地剥了颗葡萄亲自喂她,动作自然地似乎做过千万遍一样。
陈媛些许茫然。
霍余抬起头,眼神平静中似乎还透着困惑,像是在不解她为何不动。
陈媛捏了捏手心,她有些没好气地想,他怎么好意思困惑的?
他们二人之间,不对劲的那个人应该是霍余吧?
为什么他做这种容易令人遐想的伺候举动,都不会觉得难为情?
陈媛颇为纳闷地含下葡萄,等她要找东西吐籽时,霍余已经将手伸到她跟前了。
陈媛一顿,才将葡萄籽吐出。
霍余还要再剥,陈媛立刻阻止了他:“等一下!”
霍余顿了顿,不解:
“公主不爱吃葡萄吗?”
他记得葡萄和荔枝都是陈媛常备在府中的水果,霍余拧眉暗想,难道这个时候的陈媛还不喜欢葡萄?
陈媛哑声。
这和葡萄有何关系?
她没好气地白了霍余一眼:“你还未回答我,你来做什么?”
霍余一顿,将手擦净,头也不抬地说:
“赔罪。”
陈媛看着他的动作,刹那间忽然有些了然霍余口中的赔罪是何意思。
陈媛轻扯唇角,浑身的不自在顿时褪去,她落下视线,不紧不慢地说:
“在殿中,霍大人也是一片好心,岂用赔罪?”
霍余板平了唇,他些许茫然。
陈媛不高兴了,不然不会叫他霍大人。
他又做错了什么?
霍余垂头,掩住眼中的沮丧和委屈。
他觉得这一世的陈媛好难伺候,明明前世都是她故意这般折腾他,如今被他拿来讨好她,她居然还不高兴。
他听见陈媛说:“还有霍大人权高位重,是要忙碌国家大事的,这些端茶倒水伺候的活计不适合霍大人。”
霍余听得刺耳,还有一种被陈媛推远的心慌,让霍余脱口而出:
“可我又不伺候旁人!”
陈媛一顿,就见霍余倏地抬头和她对上视线:“这世上,唯一能让我毫无怨言低头的只有公主。”
连圣上都不行。
若非陈媛,他岂会让霍家交权?
他深知前世事,想要避开霍家的祸端何其容易?
可是霍余知晓,一旦他有不臣之心,他和陈媛就绝无可能。
他守着她的灵柩足足二十年,同样也为她守着这陈家的天下足足二十年,二十年的孤寂他都生生熬过来了,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她之间再无可能?!
霍余的语调平静,似乎只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但陈媛却不会忽视他眼中的认真和执拗。
陈媛有片刻心惊,遂顿,才反应过来他的话。
什么叫他又不会伺候旁人?!
陈媛端起杯盏,想要喝口茶冷静一下,却被霍余伸手挡住,陈媛抬眸看过去。
霍余将杯盏夺下,沉声道:
“茶凉了,我给公主倒杯热的。”
说着,他动作不停地换了茶水,即使他情绪低落,依旧记着陈媛娇气素来不碰凉茶这件事。
陈媛觑了眼霍余,才接过杯盏,同时,她拧眉似有些烦躁:
“你做甚这副表情?若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霍余只看了陈媛一眼,就低垂下眼睑,不说话。
前世今生,她难道不是一直在欺负他吗?
不知为何,陈媛在对上霍余的视线时,竟有一丝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