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子只看其年龄打扮,端木天便知她是这馆阁中的假母。
所谓假母,其实就是老鸨。
端木天以为她是来婉拒自己的,正打算说话,就见那假母小跑上前,屈身朝端木天行了个万福礼,满脸堆笑道:“奴见过万年侯!万年侯大驾光临,奴这馆阁当真是蓬荜生辉!万年侯快请入阁,奴的女儿刘妍儿正在梳妆打扮,即刻便来拜见万年侯。”
端木天今日一袭紫袍,那假母虽未见过他,倒是不会认错人。
但她这番话,却让端木天诧异了。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身旁的谢叔方。
方才谢叔方不是说,刘妍儿的假母会出面替她挡下客人吗?怎么如今看起来不像?
谢叔方也愕然了,下意识开口问道:“秋娘,你这是何意?刘妍儿她何时开始待客了?”
名叫秋娘的假母此时才瞧见了一身绿袍官服的谢叔方,以及旁边马背上摇摇晃晃的薛万彻,脸上不由一僵,旋即挤出一抹很是勉强的笑意:“原来是谢郎君与薛郎君,许久不见,奴差点没认出来。”
谢叔方蹙眉,再次问道:“秋娘,刘妍儿何时开始待客了?”
“这……二位郎君可千万莫要怪奴,奴也是没有法子。”假母秋娘很是为难的回道,“二位郎君可能不知,如今太乐署的署令换了人,现任署令对刘妍儿一直不待客,没有营收可是相当不满,为此还专门把奴唤去训斥了一番。”
“奴不过是刘妍儿的假母,又如何能做得这种主?故而,故而……”
假母秋娘的话没说完,但端木天与谢叔方却都听懂了。
感情是管理官妓的官员换了人,之前薛万彻、谢叔方他们疏通的关系,自然也就无用了。
端木天琢磨,估计太常寺官员态度转变,也与李建成、李元吉死了有关。
东宫易主,当初谢叔方他们以东宫名义护住刘妍儿,自然也就不好使了。现如今太常寺的官吏,可未必会买他们的帐。
果真是人走茶凉,世态炎凉。
虽然太常寺太乐署的署令只是从七品下的小官,但别人也可以根本不鸟谢叔方他们。
毕竟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系统的,即便薛万彻是从四品上的官员,那也管不到太常寺。
谢叔方被假母秋娘的话,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老脸都涨成了紫茄子色了。
端木天对刘妍儿,如今倒也有几分同情,便替谢叔方开口说道:“秋娘,本侯今日还有事情,便不去你那阁里了。刘妍儿那里,你还是一切照旧,勿要让她待客了。”
假母秋娘面露为难之色:“禀万年侯,此事可非奴能做主的,署令可是与奴交代过,刘妍儿已然养了那么许久,若是再无营收,便要治奴的罪。”
“奴也心疼刘妍儿,知她身世坎坷,已然为她推却了许多客人。今日也就是见万年侯登门,奴这才命人去唤刘妍儿来服侍的。”
太常寺管理的官妓,除了需要侍奉官员外,这些被投入平康坊三曲中的官妓,更有替太常寺增收的职责。
太常寺掌宗庙礼仪,并设有上、中、下,林林总总快四十多个署,靡费甚多。
光是太乐署中蓄养的舞郎、散乐、音声人就有一万多人。
如此庞大的太常寺,全靠国库和皇家拨款,显然是不够的,所以平康坊中的官妓,便是其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
而平康坊因为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其收费也是贵的出奇。
坊内一桌酒席标准消费是一贯六百文,第一次来的生客还得付双倍价钱,即三贯两百文。
若是喝酒时需要乐师伴奏助兴,另需再付费用。
此外喝酒一巡,收一贯两百文,第一副蜡烛燃尽后,须付双倍费用……总之,各个项目都要花钱,喝一顿花酒,花费十贯以上,是很正常的事情。
要知道,端木天身为三品开国县侯,每个月的月俸也不过五贯一百文。
也就是说,若非他家老娘会赚钱,只凭工资收入,想来平康坊喝顿花酒,至少得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谢叔方、薛万彻他们这些官员,也只能去平康坊北曲消费的原因所在。
而刘妍儿因为之前薛万彻他们的暗中保护,一直也没有接客,自然没替太常寺赚一文钱,甚至太常寺每年还得倒贴钱养着她。
毕竟每年光是维持这栋馆阁的开销,就不是小数目。
若是李建成还活着,看在东宫的份上,那太常寺太乐署的署令自然不会逼刘妍儿去接客赚钱,但如今却是不同了。
假母秋娘的话,端木天倒是能够理解。
即便是谢叔方,也是长叹口气,却无法再出言劝说假母秋娘。
端木天琢磨一下,翻身跳下马背,朝假母秋娘说道:“带路,本侯今日便去你这阁中饮酒。”
“万年侯,这怕是不妥……”谢叔方有些急了,忍不住叫出了声。
端木天朝他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