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全义的请降,李晔未做答复。
投不投降是张全义的自由,杀不杀他是李晔的自由。
七月二十三,月明星稀。
李文博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独轮车上,身上盖了好几层毯子,大脑还是空白的,看着漫天的繁星,恍若隔世,过了许久,李文博才清醒过来。
过了一遍昏迷前的记忆,忽然想起打赢严敬武之后好像还有要重要的事请要做,于是勐地坐了起来,推车小兵勐地一怔,继而又惊又喜地喊道:“世子没死透,李都头醒了!”
李文博摇了摇昏沉的脑袋,随口应了一声,那名小兵便兴奋地大喊起来:“李都头醒了,李都头醒了!”
“世子醒了!”
“世子殿下活过来了!”
所部士兵一个接一个,兴奋的声音接连响起。
火光照耀下,每个士兵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世子殿下带着五百敢战士当先冲杀,先是在叛军的埋伏前救下了大伙儿,然后又以一敌十奋力与叛军死战,奇迹般地替大伙儿守住了生门,这等英雄豪杰,谁不佩服爱戴?
推独轮车的小兵尤其自豪,一副王有胜神情。
当时李文博倒下的时候,很多老兵就说他不行了,但是这个小兵却一口咬定,说世子肯定能活过来,当时那些老兵还笑他,现在好了,应了他的话,李文博果然活过来了。
李文博醒来之后,很快有一骑赶了上来,李文博定睛一看,却是五哥李锐,李锐关切道:“十三弟,伤好些了吗?”
李文博指着骨折的左手,看着胸膛上的七处刀伤,惨笑道:“还好,不碍事,疼是疼,不过伤不了命。”
顿了顿,李文博问道:“刘濯和王士常他们怎么样?”
李锐叹了口气,道:“刘濯没有大碍,只是王士常和赵诚,唉,王士常身中二十六箭,六天前的晚上殉国了,赵诚被开了瓢,怕是熬不过今晚了,我就是来告诉你的。”
沉默了一会,李文博又问道:“曹判官、苏书记、梁参军他们呢?”
李锐叹了一口气,道:“曹判官染上了瘟疫,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他拖着一口气,就是想知道你还能不能活,梁丰被兵部以判事不力召回长安了,此去多半是有去无回。”
“苏书记,前天来的消息,他已经在洛阳殉国,庞司马还好,断了一条腿,命是保住了,不过以后也上不了战场了。”
李文博大惊,追问道:“高参谋呢?”
“高姑娘她……”
李锐摇了摇头,艰难道:“顾监军在慈间集殉国了,顾弘文很不高兴,她为了救你,上报行营为你替顶罪,四天前被中尉府召回论罪了,顾弘文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
李文博失声道:“死了?”
“被贬了,去武汉参谋部任职,下个月就走。”
顾弘文的弟弟顾弘远是左神策军奋威都的监军,跟李文博很合得来,这回在洛阳殉国,顾弘文非常不高兴,跪在李晔面前哭,说李文博害死了他弟弟,李晔果然起了疑心。
派人到前线调查,准备逮办李文博,当时李文博正在昏迷,奋威军参谋高颍便站出来当了替罪羊。
李文博长叹一声,想起了高颍去年从武学参谋科毕业时来军中报道的场景,想起高颍赠剑于他,高颍数次在兵部为他仗义执言的场景,李文博还历历在目,当下不禁双目微湿。
从陕县出征,一直打到洛阳,八百里路,李文博统率的奋威军损失惨重,三千将士折损近七成,校尉以上军官战死四十六人,随军文官死了大半,兵马使李文博重伤濒死。
这么惨重的伤亡,难怪兵部、枢密院、中尉府都很不满,李文博很后悔,不该为了争功孤军冒进,不然也不会中埋伏,想到战死的将士,李文博垂泪不止。
等他发泄完了,李锐道:“赵诚就快不行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你……”
李文博随即挣扎着站了起来,杵着木棍道:“走!”
他匆匆走到队伍中间的一辆独轮车面前,幸存将士都在了,赵诚躺在独轮车上,血淋淋的脑袋上缠着绷带。
脸色苍白,毫无人色,气若游丝。
李文博走上去,握住赵诚的手:“长章我弟,我来了。”
赵诚见了李文博,嘴角微微一咧,算是一个笑容了。
“世子殿下……终于,咳咳,终于等到你了!”
李文博握住赵诚的手腕,见他脉搏微弱至极,就知道无力回天了:“长章我弟,有什么话就说罢,文博听着。”
“世子,跟你打仗……赵诚……不悔。”
这是赵诚的第一句话,李文博无言以对,只能点头。
“长章,在天上……咳咳,在天上,看世子跟大总管收复洛阳!”
李文博泪如雨下,再点头,赵诚张大了嘴,不断的吸气吐气,终于攒够了说第三句话的力气。
“长章的妻儿和七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