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部院,末将以为咱们可抛弃辎重,轻兵简行,走汉中,然后转入湖广和四川,撤往南都。”
中军总兵牛成虎是真的怕,他也是秦军骁将,可他万万没想到,官军剿了十余年之久的流寇,居然在山东军面前两个月都没撑住,李自成败亡,他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山东军下一步会打哪里,现在不趁着山东军休整的机会撤离,一旦山东军缓过神来,说不得马上就会大军压境,到时候就是想走都走不脱了。
“牛总镇的意思,本部院也思量过,可河南为李逆大军控制,我军只有走汉中,经四川或湖广才能出奔南都,然南阳马回回已经向山东军请降,湖广巡抚宋一鸟本就是阿谀谄媚的小人,断不会放我军安然撤离的,川抚邵捷春,此前曾因杨嗣昌之事,为先帝申饬过,再加上李兴之握有大义,他也不一定能容我军过境,为今之计,只有固守关中,以待时变了。”
孙传庭又叹了口气,自李兴之靖难成功后,他就一直在替秦军筹谋出路,原本以为,有汪乔年和李自成挡在前面,自己完全有时间将军马整训完毕,熟料,汪乔年和李自成居然在半年内相继败亡,这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陕西秦军面对兵强马壮的靖北军束手无策,只能紧守潼关、蒲板津以及武关等关隘,深沟高垒,负隅顽抗。
南都的文官集团却为拥立监国之事吵的不可开交,分成了两大派系。
礼部侍郎钱谦益、凤阳巡抚史可法、礼部尚书王铎、吏部尚书张慎言、太常寺卿姜广曰、兵部右侍郎吕大器等东林诸官皆认为潞王贤德,和东林党关系深而近,乃是神宗皇帝亲侄,可为监国。
潞王朱常淓祖籍卫辉,明穆宗朱载垕之孙,神宗朱翊钧之侄,光宗朱常洛堂弟,万历四十二年,潞王朱翊鏐薨,朱常淓年幼,由母妃李氏摄理王府事,万历四十四年袭封潞王。
南都守备太监韩赞周、光禄少卿路振飞、漕运总督马士英等人属意桂王,福建提督郑芝龙属意唐王朱聿锷,然唐藩和万历一脉相差甚远,论血亲较之潞王没有任何优势可言,故马士英又和郑芝龙等人密议,拥立桂王朱常瀛,然后由唐王总督天下兵马。
本来已经被史可法拉拢的庐州总兵刘良佐,看到郑军浩大水师之后,顿时生出首鼠两端的心思,马士英趁机离间,以权位诱之,刘良佐遂改弦更张,亦表示支持万历亲子监国,并亲自带人前往衡阳迎桂藩入朝。
朱常瀛是神宗第七子,论亲疏的话,潞王是万万比不过的,只不过潞王有东林党支持,又控制着江南言路。
一方有兵,一方有话语权,从崇祯帝驾崩,李兴之宣布改革矿税和盐铁税开始,一直争执了近三个月,还没有定论。
“桂王虽是天家血脉,然封藩衡阳后,府邸两月即塌,此乃天象示警,万不可为我大明监国,潞藩先父乃是神宗皇帝血亲兄弟,贤名播于天下,当可为我皇明监国,待剿除逆臣,寻回先帝血脉,再行还政之礼,如此天下仰望,四海归心。”
南都内阁衙门,自刘良佐迎接桂王抵达安庆后,拥桂和拥潞两派再一次争持起来,礼部侍郎钱谦益率先发难,以桂王府崩塌说事,意思很明了,王府都承担不住,如何能承担天下。
马士英怒道:“敢问钱侍郎,尔口口声声拿王府说事,那潞王卫辉王府同样也被流寇攻破,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他就够德行为我大明监国吗?如今刘总镇护送桂王已至安庆,郑总镇大兵就在燕子矶,本官说桂王贤德,谁敢说不。”
南都桂、潞之争,表面上是讨论谁有资格当监国,其实就是东林党和非东林党之间的权利争斗,马士英其实根本不在乎谁当监国,他只要东林党不爽,他就爽。
有李兴之的前车之鉴,马士英更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嘴皮子再厉害能厉害过刀把子?没听说,李兴之在京师杀的人头滚滚吗?那些平时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长枪和火铳面前啥也不是。
“尔等为一监国争持不休,可知道李兴之正在河洛与流寇大战,一旦李逆获胜,其军必然南下,而我等于南都拥立监国,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熟可抵挡逆军。”
崇祯朝内阁首辅周延儒在看到拥潞派和拥桂派为了区区权利,至今尚未有定论后,于永历元年二月亲自赶赴南都,作为东林魁首,他同样不在乎皇帝是谁,监国又是哪个,他只关心东林集团的利益。
“那阁老是什么意思?本官说了非桂王不可为监国,还有这名不正之说又是何意?”
周延儒好歹做过内阁首辅,又是东林魁首,马士英还是分的清轻重的,当下语气缓和了下来。
“名不正、言不顺,意思就是咱们要在理法上否定李逆所建之永历朝廷,如此咱们才能在大义上站住脚跟,至于桂、潞之争,老夫可以做主,立桂王监国,然内阁辅臣我东林要有五席。”
周延儒到底老成谋国,更知道兵权的重要性,心知依靠南都的驻军跟本不可能是船坚炮利和久经沙场的刘良佐部的对手,不得不向马士英服软,但他也有保留,就是要在内阁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