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国祥、马云龙、李德润、余文辉四个队正听见火榴弹爆炸的信号,从隐蔽处一跃而出,学着武隆阿的样子,奋勇前冲,身后跟着的四百名战士嗷嗷怒吼着,向前方的街道发起一轮猛烈的进攻。
清军多是新兵,更是第一次踏足这样遍地是血与火组成的死亡地带,心中的惊恐不可言喻,但眼见长官先冲了出去,自己不能不跟从——说来也是奇怪,趴在阵地后敌军的枪弹打不到的地方的时候,能够强烈的感觉到心脏的砰砰跳动之声,只盼着能够赶紧结束眼前的这一切,但等到真正的身临险境了,反而觉得并不是那么害怕,唯一的 一个念头就是冲击,冲击!
枪声如爆豆般响起,耳边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知道跟在战友的身后,举枪向不知道方向的敌人发射着手中的枪弹;马云龙和李德润各自带领一个百人队冲击在街道的最前面,马云龙大手一挥,"弟兄们,和我进去!"
后面的弟兄们还不及看清楚自己落脚在何处,就跟着主官的脚步冲入旁边的房舍中,等站住身形,向左右看去,这下清晰了很多,他们的小队已经冲到街道的尽头处,这是一处石质的二层楼房,楼顶上还有日军的火力点!回头向身后看去,躺了满地的清军的尸体和伤兵,"马头儿?这..."
马云龙根本听不见弟兄们的呼喊,靠着门廊的掩护,躲避敌军从内射来的子弹,"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他向旁边挥挥手,示意战士们躲在自己身边,蹲下身子向内看去,子弹是从一楼和二楼的转弯处打来的,可见是日军已经发现了己方的行动。马云龙端起步枪,向楼内扫射了一通,隔着清晨的阳光,楼梯处溅起一阵灰尘,也不知道自己命中了目标没有。"等一会儿跟着我攻进去,尽快抢占二楼,那里有敌军的火力点。而且,从街面上冲过来时的情形看,里面的人不会少——都小心一点儿!"
"是。"兵士们小心翼翼的答道。
马云龙退掉空弹夹,换上一个新的,拉上枪栓,"谁也不许后退,一股脑的攻到楼上,听见了吗?"看看众人纷纷点头,他招呼一声,"走!"便第一个冲入楼中。
日军的子弹越发密集,楼上驻守的日本兵发觉情况失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放弃二楼的火力位置,转而下到楼梯处,阻击这一股入侵的敌军,马云龙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脚下不顾一切的向前奔进,右手的食指快速的勾动扳机,把十五发子弹尽数倾泄到楼梯口位置。
身后的战士们学着主官的样子,甚至不用进行瞄准,只顾着将弹夹中的子弹发射出去,数百发子弹落在楼梯拐角的位置,打得木屑纷飞,弹片纵横,日军的嚎叫声和垂死的呻吟声回荡在这面积并不算很大的空间中,听起来分外惨烈!
冲上楼梯的时候,马云龙的身后已经倒下了三十名弟兄,前进中的清军理也不理,费力的从腰间抽出弹夹更换好,随着他的脚步直上楼顶!
楼顶上的日军有近二十人,街道上的战况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掌控的,在两边受敌的情况下,任何人第一时间要解决的都是迫在眉睫的危机,马云龙一脚踢开门,迎面正有一个日军士兵举枪向他射来!
马云龙身体猛的向后一仰,倒在身后跟进的战士身上,后者一愣,以为长官站立不稳,下意识的用肩膀扛住他,向外一送,说时迟那时快!子弹正集中马云龙的小腹部位!他闷哼了一声,身体萎顿下去。
日军士兵还想乘势攻击,但后面涌出来的敌人已经不再给他们留可乘之机了,三十余支轻步枪同时开火,将这伙日本兵瞬间击毙在楼顶!战士们解决了敌人,这才有时间去看自己的主官,子弹从马云龙小腹打进去,从后腰穿了出来,形成一个洞穿的伤口,鲜血和五脏从伤口挤出,他徒劳的用手紧紧按住,但起不到什么作用。"头儿!"
马云龙艰难的喘了口气,骂了一声,"娘的,真疼!"
六十几个战士围拢在楼顶,望着进入弥留状态的队正,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泪流满面!除了叫一声"头儿..."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别怕,"马云龙哼哼唧唧的说道,"以后,都知道怎么打了吧?"
"知道,我们都...知道了。"
"那就好,记住,别怕!"马云龙长叹一声,咽下最后一口气,双目兀自不闭——出师未捷身先死,让他如何闭得上啊!
清军战士呜咽出声,彼此都是军中袍泽,经历这一场短促的战斗,心中更生出一份生死相托的情谊,眼见长官死在自己面前,怎不令男儿垂泪!
哭了几声,一个叫常岭的游击使劲抹了一把眼睛,他是马云龙的副手,也是这一队人中官职最高的一个,长官战死,他自然就成了一队之长,把马云龙的尸体安放妥当,摘下他的大帽子盖在脸上,提起步枪,"弟兄们,我们下楼去!马头儿不能白死,我们得给他报仇!"
"对,给马头儿报仇。给这么多死了的弟兄们报仇!杀小鬼子去!"
"但,去哪里杀鬼子啊?"
"哪里?哪里打枪就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