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七盘岭的轨道车厢里,关平愁颜不展。
在过河时,他亲自搀扶诸葛乔下车登船,与五天前他们经过时不同,这里突然多了一支工程营,正在两岸设立营地、架设施工场地。
工部少卿、北府少将罗蒙正在工地检查施工进度,现在正是夏季燥热之时,灞水、浐水流量较低且平缓,方便勘探河床。
修好这座蓝田桥,足以积累丰富的大型桥梁修建经验。
先让河东太守赵俨过几天安稳日子,等河水秋汛过去后,就着手在风陵渡修桥。
入秋后,关陇有大量的人力可以投入工程、战争里,能游刃有余的跟赵俨、曹真玩玩游戏。
关平等人渡河时,作为昔日的袍泽、同僚,罗蒙闻讯后来见关平。
关平情绪不高闷闷不乐,特意找茬说:“我听周围吏士言语,不提蓝田县,也无蓝田桥,只有蓝县?蓝桥?”
罗蒙多看了几眼远处夏侯献搀扶离去的诸葛乔,神态自然回答:“此蓝田士民申请倡议之事,我等也深以为然,遂改了地名。”
关平更是皱眉,罗蒙又解释:“原因有二,一是蓝田、京兆士民不愿日常口语中冒犯公上;二者,公上有意更易姓名,我等以为不妥,这才促成蓝县更改地名。”
姓名,隐隐中呼应着天命……哪能轻易改动?
可田信的姓氏、名、字都是常见的字,更是公文里常见的字。
这么说吧,如果有张废纸、竹简落在地上,上面有蓝田二字、或信义、孝顺、先后等字迹,若是被某人踩一脚……这可是不得了的祸事。
田信不在意,可在意这个事情的人太多了,比踩了他们家灵牌还要刺激。
这该怎么办?
田信只能小范围的更改,不改不行。
整个北府治下的四州之地,统计田亩时已经不用这个字了,有的郡县对各种田地有了专有的字,以避免统一使用的田字。
比如官田、公田、军田使用‘佃’,旱田用‘畑’,盐碱略重的地用‘畠’,能引水灌溉的田则是‘沺’……形式主义很强,求生欲望也很强。
田信本人都不习惯,只好在公文、信件里使用新的私印,以陈信自称,以避田字。
而信又是常见的字,所以田信私印的信字的结构不同,是双人旁的‘彳言’,以此免除信字的避讳。如果还有人不长眼要撞这个生僻、专指他本人的字,那就是自寻死路的碰瓷行为。
至于孝先这个字,田信也只是命令宗人府,今后自己这一脉的田氏子弟不能连着使用‘孝先’二字;若是更改姓氏,则不在此列……禁的也只是后代中不许人使用‘田孝先’,不禁其他田氏家族的田孝先。
就避讳来说,蓝田县士民、官吏真的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改掉地名。
不然以后户帖不小心丢了,被水泡了,或被火少了,难免有些不近人情的人跳出来扩大事端。
关平自然听过类似的流言,对这种劳民又无实际意义的事情持负面看法。
一个田字,有什么好避讳的?
难道还要避讳申、甲、由这些字?
关平见罗蒙始终一副谦和神态,虽有一肚子无名火,也无法借故向罗蒙作色。
终究彼此是襄樊战役期间一起出生入死的同僚,更是汉口惨败的经历者,关平压下无名火,露出疲态:“待我送诸葛伯松一程后,再来叨扰,讨一杯水酒。”
“嗯,今夜扫榻相待。”
罗蒙也郑重施礼,目送关平离去,见关平登上最后一截直通七盘岭的轨车,才长舒一口浊气。
赵累、陈雷、詹晏、邓贤这些昔日水军同僚都已不在,除了詹晏守卫夷陵时被吴军阵斩外,余下都战死在汉口。
很多败仗都是想不明白的败仗,仿佛天命一样。
比如汉口惨败,就那么巧合,让吴军乘着夜间东南风强劲时一举纵火取得重大成功;然后就是满宠一把手烧掉吴军屯于巢湖的全部军资。
罗蒙见三节车厢消失在远处,才转身走向蓝桥,有轨车运输石料、木料,可以加大石料的使用量,以保证桥基稳固。桥基稳固,余下木桥从容拼凑就行了。
现在关陇百废俱兴,田信连一座像样的馆舍、宫室都无,长安新城目前只动工一个样板街坊……这种十分节省人力、物力的大环境下,谁敢一开始就修石桥?
修好这些普通的木桥,就能将八水绕长安格局内许多渡口的船夫解放出来,让他们去做别的事情。
修桥过程中积累大型木工技术,方便以后修筑宫室。
但凡有点规模、气势的宫殿,必然有巨型木材的加入,一座座宫殿、台阁、复道天桥,可都是大型木料拼接而成。而修桥,与宫殿修筑有许多互通之处。
田信规划了一个风陵渡修桥,督促魏国向太行山以西迁移人力的计划;北府官吏的反响重点不是与魏军可能的摩擦,而是修桥的过程中为今后的宫殿修筑积攒经验。
如同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