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寒风呼啸,关城外满目萧索。
曹休走上关城,今日身穿宽大皮铠,又挂一领更宽的墨绿斗篷,整个人显得很魁梧。
他立在城楼前俯视关东,可见最近处的官舍已被拆毁,远处的村落还有燃烧余烬弥漫烟火气,视线之内的林木或被砍伐运往关城以西,或纵火焚毁以免汉军利用。
关外一切水井都已被填埋,就连荒野干枯的杂草灌木丛也被林木火焰波及,被烧成白地。
远远望着,大火过境的山野,草木灰烬均匀铺在地上,仿佛一层积雪、冰霜。
如今西风强过东风,也不知火势向东延烧,究竟能烧到哪里去。
曹休收回目光扫视左右关墙,经过战时增修的城墙此刻正接受最后一轮增固。
昼夜加工制造的新鲜、毛糙木板正在城墙上装钉成型,造成一个个避风、保暖的小木屋,关中运来的铁钉此刻节省了无数的工序。
一张张的宽幅不一缺乏标准,长度却固定为一丈三尺的木板此刻以极快的速度在关城各处垒砌。
一些戎衣外罩青质红边号衣的北府军吏往来督工、指挥修筑木屋,也有在城头指挥魏军搬运水缸,或储水木桶。
整个关城上下,处处都是北府军吏在指挥……他们不会参与战争,只是来这里协助曹休做战备工作,随后会留在曹休左右学习防守战。
也是很遗憾,北府军吏没有打过像样的关隘防守战……
因为熟悉关中运输来的各种器械,此刻协助魏军布置、使用这些器械。
曹休返回城楼,城楼里傅巽迎上来拱手;“上大将军。”
都是老搭档了,同在屋檐下为人效力,也没什么仇怨,此前不过立场不同,如今重新共事也没什么好尴尬的。
最尴尬的那位目前待在洛阳皇宫里,曹丕几次派人请求,曹休都不愿归朝领兵……姜维路过时拜谒,送上白兔,曹休就跟着回来了。
曹丕不愿见曹休,曹休又是田信指定的洛阳守将……曹丕只好自创一个很高级的将军号以安排曹休。
对于这样的任命,曹休是无可无不可,对这种身份变化适应的也很快。
曹植跟张飞搅合在一起,这回是铁了心的要赌一把。
好不容易送到汉室的曹林、曹衮,又因为杜夫人的原因,跟在关羽左右。
这样自然是不行的,必须要在北府这里投入更大的支持,以保证宗族传承。
曹丕是不可能了,根本没有存活、效力、延续家族的机会。
至于沛国长公主、谯国长公主这两支曹仁、曹纯的后代……有成祖旧臣压着,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又因为这桩婚姻,今后也会被北府压着,故不能指望。
所以曹休担负重振曹氏宗族的希望,今后能否庇护宗族,全看眼前这一战。
昔年庞大的魏国,此刻终于两分,父子反目之余更沦为北府、汉室的先驱。
一个去河东集结重兵,为汉室拖延、迟滞北府在关中的主力精锐;一个则在洛阳不布置防线,抵御汉室主力侵攻。
世事无常,大抵如是。
曹休心中难免感慨,几年隐居生活,给了他更加广阔的视野,可以跳出羁縻纵观全局。
他搓着略有些冰冷的手,站到关中送来的精细地图前,垂目盯着宛洛之间,这里的山河道路、城池、原野,他非常的清楚。
正是在这里,他与夏侯尚、曹真联手,与汉军几度交手,很清楚各种地理状况。
他盯着地图回忆之际,傅巽将夜间收到、整理好的军情文档一起送来由曹休自己过目。
曹休细细翻阅,不时对照军情观看平整、光洁的地图,不由感到有些紧迫,道:“张俊义可会与关云长遭遇?”
傅巽摇头:“应不会正面遭遇,张俊义所部走鲁阳关、淯阳关入宛城助战,是宛洛小径;关云长所走是荆豫驰道,他又孤军挺进,不愿滋事。”
稍稍沉默,傅巽判定张郃的性格、兵力,说:“张俊义只有五千兵,不会莽撞行事。”
许多人都已经判定关羽会横穿南阳北上与张飞、魏延汇合;可谁也没想到关羽会留下三万南中兵,只带着不足两万的前军向北进击。
南中兵只承担了一个兵粮转运的工作,在关羽渡过汉水,从淯水东岸向北行军时南中兵跟随移动,行军三百里后,南阳兵只带三日口粮原路返回。
而洛阳魏军接受田信遥控,可能是顾虑田纪、南阳兵动手时不够利索,指名张郃率军增援南阳。
对于张郃,不止田信了解这个人,几乎各方都是了解张郃的。
张郃翻脸动手,绝不会留余地。
算着时间对照军情,张郃、关羽这两支军队可能会在方城、叶县一带遭遇,一个走淯阳三关古鸦路,一个走荆豫驰道,彼此直线距离最近能有六七十里。
如果关羽侦查到信息,第一时间想逮住张郃打一场,那张郃除了退回洛阳外,就无法避免这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