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曹休在挂念司马懿,各方都在挂念司马懿。
蓟县,征夷大将军幕府。
随着六镇镇兵陆续回返塞内躲避风雪准备过冬,汉胡军吏、大小酋长也都集中在蓟县,准备开会。
这是匈奴初创时就形成的规矩,一年三次部落大会,不同的时节,不同的内容。
如每年六七月之间那场聚会,草木茂盛衣食无忧,更多的是娱乐、竞技相关的内容;九月左右的这场聚会,是分散游牧的各部返回越冬地,例行召开的会议。
内容自然跟过冬、抵御敌人,或外出劫掠为主,是一场军事相关的会议;而一月、二月之间的会议,则是为新年划分草场区域而展开的会议,可以说是偏向于内政。
与去年一样,蓟县各处举行着各种聚会。
每有一个大部、重要的军吏率部归来,都要举行一场宴会。
宰杀牛羊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塞内所储的越冬草料是固定的,吃掉一些阉割的羯羊、犏牛……是利于整个部族牲畜群过冬的。
也跟往常的宴会一样,每一场宴会的主角都是司马师。
司马懿不喜欢这种嘈杂、热闹又粗鲁、低俗的宴会,对待部下,司马懿也不可能委屈自己去变通、适应。这种事情就落到了司马师头上,对这种吃吃喝喝、吵吵闹闹的事情,司马师适应的很快。
按照经学家的说法,现在的司马师‘胡风炽烈’,整日夷狄行举,简直没救了。
又是一夜,司马师例行醉酒,被左右搀扶着返回幕府。
稍稍醒酒后,他来到书房,一进来司马懿就皱眉,抬手挽袖扇了扇,似乎想把儿子带进来的异味驱除。
司马师见状,后退几步站到屏风后:“父帅,孩儿今日见一异人,欲向父帅举荐。”
“何人如此大才,竟让我儿这般焦急?”
司马懿从容收拾桌上的信件,不由暗暗轻叹,昔年大魏如今名存实亡已然两分,之前的同僚、朋友分属敌对,分别向他写信,向他阐述天下大义。
陈群、蒋济、董昭、曹真、曹植、赵俨向他阐述汉室大义;族弟河南尹司马芝、小儿司马文、张郃、秦朗、满宠向他阐述北府才是天命所在。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田信、关羽、张飞、曹丕、曹叡这五个重量级、关键人物的来信。
这说明中原形势还没到最紧张的时刻,上述这些人依旧有信心控制局面,不愿开出最终的价码。
最终的价码……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称藩立国,在朝鲜、瀛洲称孤道寡,还是重返中原,参政中枢,以求光耀门楣名垂青史?
屏风外的司马师听到司马懿把信件收好,才开口:“今日宇文部设宴,乌桓大人库如赴宴。席间诸人皆有痰盂,独少库如。孩儿以为这是宇文氏自恃其强,羞辱库如。”
“库如唤其健仆入内,咳痰入其仆口中。父帅,可知此仆如何反应?”
“如何?”
“此仆喜悦异常,向天跪拜,祈祷,大意是‘愿使主君之智慧禄相尽移入其腹中’。此仆健硕孔武,善隐忍、机变,非人下之才。愿父帅举用,施恩任用。”
司马懿听了面露惊异:“进来说话,再详细说说当时情况。”
司马师这才入内,以袖遮面捂住自己口鼻,讲述宴会时微妙的各种细节,好供司马懿判断。
幽云六镇里的诸胡军吏,普遍粗鲁低俗、莽撞……但这些绝不意味着这些人勇敢。
同时又有各种所谓的生存小智慧,仗着现有的地位,先天傲慢、抵触军中启蒙。
因此,这些部落酋长、头人、勇士晋升、转换来的军吏……迟早要淘汰,也必须要淘汰。
否则幽云六镇不会有前程,从诸胡内选拔机敏、好学、谦逊、懂礼、听话的新人……势在必行。
若不做改变,再有三五年,等现在诸胡军吏摸透汉魏军制、器械、官府职能、律法、技术后,极有可能会滋生许多人的极大野心,成为天大的祸害。
幽云六镇,今后到底是汉化,还是胡化,就看接下来三五年里内部的清洗、替换能否顺利施行。
比起中原的纠纷,幽云六镇才是自家的根本所在。
司马师积极参加各种宴会,既有拉拢、亲善诸胡出身的旧派军吏的用意,也有挖掘新人的使命。
要清洗诸胡旧派军吏,就不能从上到下,还要鼓动基层接受过启蒙教育的诸胡勇士。
如此上下合力,就能瓦解、粉碎顽固的旧派军吏。
不出司马师所料,这么重要的一个信息,司马懿不会用脑子去记,捉笔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写下这个人的信息:乌桓库如之仆,段日陆眷。
做完这桩公务,司马师酒力上涌,思念母亲、弟弟、家乡的愁绪上来,面容愁苦:“父帅,孩儿近来也收到许多来信,父亲欲如何回答?”
“此事,万万不可急躁。”
司马懿还是嫌弃儿子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