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多尔衮所说,洪承畴撩起袍角,噗通就跪下了,悲声:“自古战事分为算定战、舍命战、糊涂战。大清打的是舍命战,明国却是算定战啊,其为上,我为中,所以战事不顺……臣为幕僚,臣无能,没有预先谋划,辜负王爷的信任和重托啊……”
多尔衮脸色更苍白,上前一步,单手扶他,叹道:“先生不必如此,下一步如何,还要先生指教。”
洪承畴却伏地不肯起,呜呜哭泣的说道:“臣才能浅薄,已经无计,如今之策,只能看天意了……”
“什么天意?”
多尔衮的手僵在半空。
洪承畴抬起头:“臣当年在松山时,右腿冻成了老寒腿,每遇雨雪天气之前,就会发作疼痛,其状难忍,刚才臣的右腿又剧痛。”
“你是说……”多尔衮明白了,眼中迸出喜色。
“是,今夜九成会有大雪。一旦有雪,气温必降,大凌河必然封冻!”洪承畴道。
--九成,但并不是百分百,另外,即便大凌河冰封,大军也未必就能安全撤退,因为大凌河的冰面可以走建虏兵,自然也就能走大明兵,如果大明在后追击,胜败依然是一个未知数,所以洪承畴才要说天意。
但在天意之外,也有人力,如果“大清”能提前做好准备,但等天降大雪,气温降低,河面冰封,立刻过河,说不得就能杀明军一个措手不及,而身后的追兵,一时也追不上来,但是过了大凌河,退到广宁,有了城池依托,大清就能缓过这一口气。
“苏克萨哈!”
多尔衮对洪承畴的判断是相信,他转身立刻呼喊苏克萨哈。
----降雪不但能降温,而且雪如果足够大,还能拖延明军主力赶到的时间,令明军的马车和骑兵,无法按照计划赶到大凌河,对大清来说,再没有比天降一场大雪更有臂助的事情了。
……
很快,多尔衮的命令就传了下去:今夜必有大雪,大凌河会冰封,各部做好渡河的准备,但是听到命令,立刻渡河!
建虏大营动了起来,准备后半夜渡河。
“今春来的早,二月的天气比往年要暖和许多,又已经一个月没有下雪了,今夜难道真的会下雪吗?不会是空欢喜一场吧?”
有人在嘀咕。
却是范文程。
今日一战,那尸山血海,残肢碎肉的场景惊的他脸色发白,双腿直颤,后方追击的明军,更是让他惊恐,锦州战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日,大清会被明国军队追着跑,甚至是陷入重温,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不比营中的那些汉军旗士兵,他范文程当年可是主动投降建虏的啊,这么大的罪行,万一落在明国的手中,那是必死无疑啊。
……
深夜,双方的探骑和斥候在大凌河周边展开激烈的缠斗……
建虏步兵于暗夜中构筑防线,防止明军的突袭。
多尔衮一直在等待。
二月的夜晚,大凌河之边,寒冷而清寂,但多尔衮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意,他只觉得还是不够冷,时不时的,他就会冲出大帐查看,在感受寒意的同时,也翘首向天,期盼救命的大雪,早点落下。
但雪花却始终不见。
从子时一直到寅时,眼见就要卯时,再然后天就会亮,但多尔衮期望的雪花,却一直都没有落下。
就在多尔衮的心,渐渐冰冷,想着“天不向大清”的时候,脚步声急促,苏克萨哈忽然闯了进来,惊喜的叫道:“主子,主子!下雪了!”
“啊!”
多尔衮大喜,跳将起来,冲出大帐。
果然,漆黑的夜空里飘下了大片的雪花,在火把的映照下,洁白无瑕,如盐似絮,多尔衮从未觉得,它竟然是如此的美丽。
“主子~~”
又一个白甲兵急匆匆的跑来,惊喜的叫道:“大凌河冻了,冻了!”
一向最能控制情绪,不轻易喜怒的多尔衮此时此刻,终于是控制不住了,他张开双臂,抬手向天,做感谢状,带着哭腔喊道:“天不亡我大清啊~~~传令,全军渡河!”
……
对岸。
李定国也几乎是一夜无眠,虽然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代善率领的建虏后续,已经被大明全歼,也不知道,大明前锋骑兵已经追到了大凌河十里之外,但从建虏白天的疯狂,他却已经清楚判断出,建虏已经快要被逼到绝境了,决战已经到了最后时刻,这一条大凌河将是成败胜负的关键,如果能坚守到底,将建虏主力连同多尔衮本人隔绝在西岸,等到孙阁部率领大军主力赶到,全歼建虏主力,击杀或者是生擒多尔衮,都是有极大可能的。
失去了这支兵马以及众多的宗室和将领之后,建虏将再无反抗的能力。
如此,大明重兵就不用深入辽东,只辽南兵马就可以将整个辽东一扫而空。
为患几十年的辽东之祸,一朝清除。
陛下的心愿,也就可以了结。
因此,李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