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济尔哈朗、阿济格三支东虏残兵败将,尚盘踞秦晋燕鲁四省之地。胡尘尚未扫清,大局尚未安定,金瓯无缺的大一统局面尚未巩固下来。
大局在前,东虏依旧有翻转之力,我军不能不慎而再慎。”
方以仁对于依旧控制着华北四省泰半人民版图的残清,还是心存警惕。大顺军的援兵约有一半人马已经由郭君镇指挥,没有在徐州城下作停留,而是直接北上,沿着此前清军南征的进军路线,相继收复丰沛及鲁西南平原上的众多城池。
剩下一半兵力,多数为徐州会战中身负重创的伤兵,则跟随晋王的仪仗及大顺朝随行从征百官,留在徐州城内暂做休整。
李来亨已到官署探望完了被清兵击伤的谷可成,他伤势很重,但所幸并无大碍。这一场激烈的决战中,顺军仅仅付出了制将军马世耀一名高级将领的牺牲,就基本上做到了将清军核心力量一网打尽的战果,已经是非常难得。
回到城内的刘芳亮没有继续穿他自己的那副银甲,也没有再穿马世耀换给他的那件扬武蓝罩衣,而是身着一袭麻布长衣,为老朋友与老部下的壮烈就义留一份哀悼之念。
在官署的大院之外,吏政府尚书宋企郊、文谕院总裁谢徵各带一批开封朝廷的官员,正在按照南明投降官员自己填好的登记名录,准备量才选用官员。
由于大顺朝的行政体制和明朝已产生了一定区别,这些投降官员即使通过吏政府和文谕院的考核,还要接受龙衣卫进一步的审查,以免破坏分子趁机混入朝廷之中。到这些步骤完成之后,降官们也不能直接参与到大顺政权中,而需要先行到乡官学校或李来亨临时设置的一系列的新政学习班中,进行几个月的“再教育”,才能按照其成绩授予相应品级的官员。
徐州一战,江南不仅兵力一空,而且跟随马士英、史可法北上的大批文武官员,也悉数被顺军俘虏。投降者极众,毕竟历史的第一次才是正剧,历史的第二次重演只能是闹剧。
大明经历了去年东虏入关挟持崇祯皇帝的一场剧变,经历了获鹿之战中崇祯皇帝不明不白死去的一场混乱,到了今日,又何以求得殉节之士?
大顺军已分派部分马队,由投降明军乘船引导,过淮河南下,一路直入江北大地。顺军所至,江北士民出郊远迎,开城款迎、出城望风伏迎者都同样不可计数。
奉命率军南下的郝摇旗已在亳州设酒交代,东南乡绅裹金北上助饷者,便由顺军发给从征票一张,待大军南下以后,将会和当地其他搢绅分为别册,给予不同的优待待遇。
大顺军携徐州会战全胜之威,不过以两千多人的马队追亡逐北,一路跟踪追击南逃的刘泽清、郑森所部,沿途地方肃然、市肆不易,往来也不加禁止。如此政策之下,北方尚有为明死节之士,江南则绝无,人各保有其家室,顺军也不滥加杀戮,大军破竹,江淮之定,恐怕不过数日。
原来北方沦陷清军之手,加上多尔衮颁布剃发令的缘故,前明搢绅士子官员,逃亡南京的人便不计其数。其中精华之士,半数随马士英北伐,如今便尽数落入李来亨的掌中。
在徐州官署大院之外,已有聪明的降官叩首疾呼“大顺皇帝万万岁”的声音传出。但这种人的聪明程度毕竟有限,对大顺政权的了解更为有限,真正聪明的人是已经打探出顺军主帅乃晋王李来亨的人。
这些更聪明一层的人,则直呼:“大顺监国晋王万万岁!吾等生逢贞观圣主出世,特来军前恭候王驾!”
只不过李来亨麾下的殿中军大批军马入城,战蹄之声如风如雨,即便这些明朝降官大喊大叫,也都被淹没在军马声中,李来亨是听不到半句的。
不过明军、清军俘虏之中,各自有一批一等一的聪明人,从这句话中又为自己的投降变节找到了一条相当出彩的理由:
“天既生贞观圣主,岂不生魏征之臣?大丈夫名节既然不全,当立盖世功名如管仲、魏征可也。”
不少对大顺军内部政权组织情况有所了解的人,都特意将李来亨吹捧为唐太宗李世民一般的“贞观圣主”,如此顺便就能够以曾事隐太子李建成、后又臣事唐太宗的魏征自居。
这些人一位觊觎求用,但其实根本对大顺行政体制一窍不通,对于平江南、伐燕都的大略也没有丝毫见解。李来亨只将这群人的声音当做放屁,吩咐宋企郊和谢徵严加筛选,多刷下去些没用的文人书生。
李来亨的主要精力还是用在了清扫清军残余力量上面,徐州会战结束以后,他派遣了郭君镇率领三万兵马北上收复失地,并且协助正在泰山一线抗击阿济格南下的顺军殿前军兵马,而对南明,则只派郝摇旗带领马队两千追击,收取江北之地。
李来亨的用意是很显然的:重北轻南。
这是由于多尔衮虽然投降被俘,满洲人的壮年人丁被消灭过半,可是在燕都代善、太原济尔哈朗、西安吴三桂和济南阿济格的手中,估计还控制着超过十五万的兵力,其中满洲、蒙古一系的八旗兵,估计也还有两三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