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中,自称方以仁门生的人,数量实在不少。
方以仁对这种情况,也不加以制止。但是真正被他纳为心腹之人,亦即所谓方党者,却又少之又少了。
今年以来,已有过不少被朝臣看做“方党”的大臣,因为在清田驰禁改制过程中,偏袒士绅,或者圈地牟利,而被天子处以极刑。
这些人,其实几乎全部都和方以仁没有太多关系。
但方太师对此还是照单全收,他多番上书请罪,甚至写过请辞平章的奏疏,只是天子一样不理会。
另外一些科道言官闻风而动,攻击方以仁,天子同样只是留中,并不处置。
李来亨和方以仁的关系,微妙又特殊。
他们互相自知根脚,也因此使得大顺朝堂,异常平稳。现在顺朝虽然兼并了前明的大批旧臣,闯营老人的分量被稀释很多。
但是只要有方太师这栋紫金梁、白玉柱在,顺朝的朝堂,便始终安稳的不得了。
那些前明旧臣,绝对翻不出什么浪花。
便是其他被天子欣赏的重臣,像顾君恩、谢徵、宋企郊、巩淯等人,也很少能够触及方以仁对于朝堂的真正统治。
方以仁振袖而起,大顺朝堂,方方面面,还需要他与天子共承之。
方以智醉心学术,一门心思研究物理、数学,做着弘文院掌院学士的官,每天却都跑去国子监教书,给年轻的士子们灌输新思想。
让方以智左迁国子监祭酒,这也是方以仁自己的意思。
毕竟弘文院那是大顺高级官员的后备基地,一直让自己的亲堂弟,掌握弘文院,还一直不去管事。
迟早引起言官们的强烈攻击,也会让天子有所不满。
让方以智去国子监教书,做一个清贵的闲官,又能传播他自己的学术思想,方以智自己也是会非常满意的。
说来当初在徐州投奔李来亨的三位士人,许都又被调任为了淮海省节度使,负责起了草创新省的重任,陈子龙则做了福建巡按直指使,都是省级高官。
只有方以智对仕途很不上心,本来弘文院的掌院学士,操作操作,直接转去六政府做侍郎一段时间,然后直接做尚书都不难。
但方以智对仕途没有兴趣,方以仁也乐得他钻研学术,天子更乐见方氏不在朝中形成盘根错节的势力。
大家都保持着良好的默契,朝堂又怎么会不安稳?
唯独现在李来亨突然重用李定国的事情,让方以仁始料未及。
他一直认为自己最了解陛下,可天子这回用人,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了。
让李定国骤然取代顺军头号大将郭君镇的地位?有点夸张。
虽然,现在郭君镇的职务,不过是西南顺军的主帅,换其他权将军,比如袁宗第、高一功,甚至是次一级的郝摇旗、陈永福等人来,也都担负起来责任。
李定国既然已经封了公爵,那地位就是比一般的制将军、侯爵要高,看来是被陛下看成了权将军级别的统帅。
由李定国接替郭君镇,于朝廷转迁的法度来看,属于合理范畴。
只是李定国是降将啊,而且是尚未归附大顺多长时间的降将,突然担负这样的重任?
很奇怪,就很奇怪。
方以仁对此想的实在不大明白,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劝一劝天子。
方太师了解陛下,所以很少和李来亨内心的意思发生冲突。但在他自己认为不合适的地方,方以仁也从来不会吝啬去强硬地违抗上意。
如此,他才堪当顺朝目前的独相。
“李定国和西寇或许还有很多关系……”方以仁想到这点又有些担心起来,“我听严薪提过,西寇之所以在四川抵抗王师不力,是因为他们的许多兵马陷在云南边陲,正在和缅甸土司交战。”
方以仁说道:“云南一隅之地,绝不可能长期抵抗大顺军。孙可望手头的大义也好,兵力也好,都很难和大顺军对抗超过一年以上的时间。那他为什么不投降?
陛下多次说过孙可望是有大智勇之人,我恐怕秦逆的意图在于海外……”
“海外?”方以智大惊,“云南在群山之中,哪里还有什么海外?”
“缅甸不就是海外?密之常常和西洋人在一起,你不曾听过他们讲述缅甸以西的小西洋及天竺世界吗?”
方以智疑惑道:“缅甸瘴气丛生,群山环绕,怎么可能跑到那里去?而且缅甸是蛮夷番邦,孙可望一个汉人,怎么可能跑去番邦呢?”
方以仁笑道:“岂不闻西辽的耶律大石?如果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又有大智大勇,未必不能远走海外,重新造就一番别的事业。
缅甸、暹罗、安南诸国,华人商旅众多,其形势还较耶律大石来得更好!
如果孙可望敢于违抗王师的信心,就在于这些番邦,你说我们应该如何处置?我就担心陛下让李定国镇守西南,李定国会缺乏将孙可望斩尽杀绝的决心。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