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瞄了一眼此刻微微蹙眉的姚正颜,以为她是将夜听的挑拨离间给听进去了,这才又介怀起醋,心生不满。
不禁心下一紧,急忙辩解道:“臣弟不敢!只因方才与楼尔国的宇文来使交涉,这才耽搁多了些时间,并非故意懈怠,还望陛下明察。”
对上帝王极具洞察力的犀利眼神,片刻之间,夜锦就已沁出一层薄汗,只盼着能避重就轻,尽快蒙混过去。
“是么。”
然而夜听却是不依不饶了起来,“可这似乎不是你一惯的作风啊……”
冷漠阴鸷又带着几分讥笑的声线,避不可避地殃及池鱼。一旁的姚正颜听得心里阵阵发毛,尤其回想起方才与夜锦在官道上的假意周旋,更加心虚不已。
她似乎突然明白了帝王对夜锦这没来由的刁难。
但夜锦却还是没想通,依旧孜孜不倦地替自己开解,心道万不可在此时毁了他惯来清风明月的名声,以免惹姚正颜嫌恶。
于是,他坦然自若道:“臣弟不知陛下是有何误解,但臣弟素来洁身自好、府中无妻妾,多年来一番心思全在大祁建业上。如今臣弟既是功业未成,又岂敢贪恋儿女情长。”
好一番铿锵措辞,不但为自己开脱了污名,还截断了陛下有可能想要给他许婚配的由头。
又或者说,他是在提醒陛下,若想借机强行许配婚,他是定然不饶的。
陛下英明神武,若非把握充足,绝不会浪费时间跟夜锦迂回没有意义和结果的事,自然不会再拿他未娶妻来说事。
姚正颜算是学明白了。
果不其然,夜听只能似笑非笑地摩挲着指腹,若有所思地酝酿半晌,才继续道:“如此甚好。怪不得寻王近来对待楼尔一事……倒是颇为上心呢。”
“好了皇帝。”
重拾雍容稳重风度的太后,此番语气虽略带责怪,却还是颇为理智淡定:“锦儿是奔波劳碌才姗姗来迟,即便是一般的臣子,你作为君主也应当不吝关怀几句,何况他还是你皇弟,又怎能苛刻如斯?”
闻言,帝王动作微滞,脸色愈发阴沉,宛如蛰伏隐忍、随时会暴怒的野兽。
众人一时噤声。
然这须臾的空隙,倒叫夜锦茫然醒悟。
是了,往常皇兄虽然也莫名其妙对他发难,但都不过只有一次的降怒,断然不会这般有心思绕来绕去这么久,可今日他却再一再二的同他找茬……
夜锦眯了眯眼,看向此时同样沉默得像个鹌鹑一样的姚正颜,心中顿时了然。
无端多了几分底气,夜锦挺直了腰杆,郑重其事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弟身为臣子,理当为国鞠躬尽瘁,为陛下死而后已。楼尔国大势已去,如今既然愿意降和,大祁也该顺应民意,早日歇战、论功行赏犒劳将士,还天下一个太平才是。”
默了默,他又莞尔勾唇,一字一句道:“而不是非要如陛下所想,将无辜百姓赶尽杀绝,屠城灭迹。”
众人一阵唏嘘。
寻王这是将陛下的狠辣心思公之于众了。
“皇上竟想屠城?!”
太后亦是浑然一惊,震惊不已地盯着此刻已隐隐生威的帝王,再也忍无可忍,怒目圆睁指责道:
“皇帝,你若真是心狠手辣,肆意坑杀败国将士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嗜血成魔,连无辜百姓也不愿放过么!你若执意如此荒淫无度,要做这千古罪人,可也该问问大祁的子民愿不愿意!”
戾指气使,振振有词。
当众唾骂他这个遭万人唾弃的暴君,太后只觉甚是畅快。
夜锦却是替他这个初初回宫,就迫不及待气势全开的母后捏一把汗。
在北境习惯了唯我独大、叱咤风云的女人,如今回到天子脚下却还不知收敛,真是愚蠢。
——皇兄可远比他们看到的还要阴暗残暴。
可太后只顾着暗自窃喜,丝毫不愿分心去注意那高堂之上的帝王,低垂的眉眼已是泛起层层冷意,抿着薄唇久久未语。
他覆在扶手上的大掌,清晰可见其掌背因过于用力而渐渐泛白的关节,连带着擦出一道皮肉与漆木蛮横磋磨的声音。
连乖乖立正努力当透明人的姚正颜,余光瞥见后也不禁吓得心尖一颤一颤的。
好在帝王此时还顾及不到她,像是破罐子破摔了般,陡然转变脸色,淡然玩味道:“说的好,诸位还有什么想说的,今日不妨一同与朕道来?”
话落,大殿却是一阵死寂。
“又不敢说了么?”
夜听难得耐心地一一扫视过去,不怒自威:“朕给了你们机会还不珍惜,日后谁若再提此时,必定诛他九族。”
想到楼尔的丰厚诚意,夜锦不得不鼓足勇气,先眼神示意了下犹豫不决的太后,才不卑不亢地拱手开了头:
“陛下,臣弟以为大祁应当尽快接受楼尔的降和书,莫要再伤及无辜以及拖延战线,浪费国力财力了。”
“这也是诸位爱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