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来白日里进宫时身旁尚坐着蓝珊,如今却只剩了她一个人。她很是疲倦地倚在车厢上,吩咐车夫直接回音韵坊。
本以为众人都已经歇息了,却没想到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后白棠便迎了出来。她身上穿的仍是白日里的衣衫,看她睡眼朦胧的样子便知道是专程在等着顾夜来。
顾夜来心中一暖,叹道:“你若困了便去睡吧,何苦非要熬着?”
“我这不是怕你有什么旁的事情嘛。”白棠抬手掩着唇打了个哈欠,像是突然想起一样问道,“蓝珊呢?”
听了她这句问话,顾夜来脚步一顿,脸上的倦意愈发浓重。
“她……”顾夜来欲言又止,终于在白棠不耐烦的眼光里,艰难地开口,“圣上将她纳入后宫了。”
白棠瞬间清醒了过来,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样?”
她虽因为蓝琉之事对蓝珊没什么好感,但她也心知肚明那是毫无道理的迁怒,故而尽力克制。如今骤然听到这消息,心中百感交集。
顾夜来闭了闭眼,又叹了口气:“你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我不在的时候,朱砂找蓝珊长聊了许久。我猜她是用什么理由劝服了蓝珊,让蓝珊心甘情愿入宫为她做事。”
“蓝珊怎么这么傻!”白棠有些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这怀安郡主未免太过……”
她一时间居然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朱砂,最初的愤怒过后便是无奈与不解。
“怀安郡主究竟为什么非要安插人在后宫不可?又为什么非要是蓝珊呢?”白棠尽力让自己安定下来,皱眉问道,“如今连林皇后都对她避让三分,后宫中其他嫔妃亦无人敢轻慢于她,她为何非要如此?”
“你以为朱砂要的是什么?”顾夜来揉了揉眉心,环视四周确保四下无人,低声道,“若要我说,她的野心可是大得很,只怕……”
她话中的意思太过隐晦,再加上朱砂所筹谋之事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白棠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何意。
顾夜来轻轻摇了摇头,靠近她耳边道:“你可还记得数年前被列为禁书的一个话本?”
白棠眼中显现出迷惑,皱眉思索许久,失声道:“你是说那本!”
“不错,就是那本。”顾夜来十分能理解她的诧异,轻声道,“那本‘有悖世俗’、‘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日月当空》。”
时下书坊中总是会卖些话本子,各种稀奇古怪的题材都有,用以打发时间。
数年前却有一本可谓是惊世骇俗的话本子,叫做《日月当空》。这本书写的不是什么才子佳人,也不是什么江湖恩怨,而是一位奇女子,一位心狠手辣且野心勃勃的奇女子。
那位奇女子自幼入宫,随即一路晋位,最后母仪天下。这期间她的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处事杀伐决断堪称丧心病狂。
若故事只到这里,那也算不得什么。但她当上皇后之后仍不满足,趁着皇帝重病而太子又年幼无能,开始逐步干涉朝政。随即她将自己在后宫的手段搬上前朝,掀起来一阵腥风血雨,最后居然废黜了太子,改了国号称帝。
这话本委实太过出格,遭到无数文人口诛笔伐。最后此事传到了宫中,一旨圣旨将那话本列为禁|书,京中所有存的话本尽皆焚毁了。
白棠虽没看过那书,但因着当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故而有所耳闻。
她终于领会了顾夜来话中的意思,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你是说,怀安郡主想要效仿……”
她终究没能把那话说出来,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不错,她的确是这个意思。”
白棠下意识地反驳道:“这怎么可能?”
“我最初也是这么问怀安郡主的,但她反问我,有何不可?”顾夜来摇头笑道,“在回来的路上,我想了许久,有何不可?”
“你看,她拥有着太后传给她的最完善的消息网,又因为她父亲的缘故掌握着一部分军权。”顾夜来根据这些天在国色坊了解的消息,可以确定朱砂与她父亲的旧部仍有联系,掰着指头算道,“掌握军权就算掌握大半了,何况她未必也就没有掌握朝中文臣……不是林、钟两家,那么大抵上就是楚家了……或者,孟弈?”
“我相信以她的性格,绝对是确定朝中翻不出什么大波大浪。那么便只剩下后宫了,与那位话本子里的女帝相比,她差的就是一个可以支使的傀儡太子。”顾夜来有些无力地一笑,“如你所见,蓝珊入宫了。”
白棠简直要被她的这番话说服了,沉默许久后挣扎道:“为什么一定要是蓝珊呢?她完全可以在后宫之中挑选一个妃嫔来执行计划的。”
“她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缘由,只是我一时之间还想不到罢了。”顾夜来极轻地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我倒真的想看看,她能走到何等地步。”
“怀安郡主,她的确是这种人。”白棠感觉自己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强撑着叹了一句。
“道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