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顾夜来抿唇一笑,将此事彻底抛到了脑后,抬头看着他问道,“现在这般局势,你准备如何呢?”
孟弈轻轻地捏着她的手,缓缓地答道:“怀安郡主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我只要按着原定的计划去做就行。你也不用再掺和这些事情,好好待在音韵坊,待到尘埃落定之后就可以随我离开了。”
“哦?”顾夜来相信他的能力与手段,失笑道,“没想到我操劳了那么久,如今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竟然什么都不需要做。”
孟弈眼神中带了些疼惜,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笑道:“早些年是我不在你身边,不然你也不需要那么操劳。不过现在好了,从今以后都有我陪在你身边,你便再也不用劳累了。”
顾夜来险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甜昏了头脑,情不自禁地回抱了回去,将头抵在他肩上低声道:“你说你要复国,可你要怎么办呢?”
孟弈本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她的,因为自己料理这些事情已经是绰绰有余,便不想再让她操心。
可转念一想,以顾夜来的性格,只怕是不告诉她才会让她忐忑不安。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倒也不难了。”孟弈的唇舌抵在她耳边,轻声道,“待到齐太后回宫,会接管前朝后宫绝大部分事务,文臣武将都得听从于她。那时候圣上驾崩,太子神志不清,秦王锒铛入狱,只要稍加暗示燕王就会对五皇子下手夺取帝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怀安郡主会收拾掉燕王,再从宗室中挑一个年幼的傀儡皇帝,齐太后垂帘听政。”
“待到齐太后病逝之后,怀安郡主会成为新的掌权者,久而久之她就会彻底掌握朝局。待到那时,朝臣别无选择,只要挑几个德高望重之人建议怀安封帝,一切就顺利成章了。就算有一些抗议的声音,只要用铁血手腕镇压一下就可以,毕竟那时的怀安权倾朝野积威甚重。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一切反抗都显得微不足道。”
孟弈轻声说着这些惊世骇俗的布置,骇人听闻但却无可挑剔,就算是顾夜来都没法否认这计划。
孟弈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至于我的事,那就更简单了。待到齐太后垂帘听政之时,按约会封我为异姓王,封地便是楼国的遗址。过些年我就起兵复国,怀安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全其美。”
顾夜来无法想象这么庞大的一个计划耗费了他们多少心力,如今看起来无比简单容易,全都是因为他们这些年来苦苦经营筹划。
“可,你会放心怀安郡主吗?”顾夜来低声问道,“你不怕她出尔反尔吗?”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站在了孟弈这一方考虑。
孟弈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欣慰,笑道:“怀安也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啊,你以为我会全凭信任去与人合谋做交易吗?再者,怀安郡主这个人虽说心机深沉,但还算是可信。不然你怎么会与她来往这么久,还心甘情愿地帮她呢?”
“因为我知道,她不是热衷于追名逐利。”顾夜来心中有些感伤,脸上的笑容中也带了些无奈,“只是她想要做的事,必须要有权利作为依托才可以。”
“从齐太后到昭熙长公主,再到今日的怀安郡主,她们皆是为了这天下的伶人、这天下的女子……”
☆、齐沽
顾夜来当初之所以会被齐太后说服,就是因为她知晓了齐太后这几十年的筹谋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本以为齐太后多年苦苦筹谋是为了那最高的位置,但当她真的站在齐沽面前之时,她才知道自己的心胸是何等的狭窄。
顾夜来不知道千百年来是否有女子如齐沽这般心志坚定,肯舍身就义,但她知道从没有这样一个女子能够在这浩瀚青史之上与齐沽比肩。
她见过太多聪慧的女子、也不乏有野心的女子,但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的却只有齐沽一人。
那日傍晚,微风吹起层层纱幕。
齐沽倚在美人榻上,神色淡然地告诉她:“这就是我要走的道,我为它而生,也甘愿为它而死。”
自傲如顾夜来,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与卑微。
这种卑微不是地位,而是内心。
这些年来她对伶人的地位有过不甘,有过愤恨,但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而齐沽,她却甘愿用一生来尝试着挣扎,用自己的心血为伶人熬出一条道路。
顾夜来时常会想起她与苏久的那段对话——
“怀安曾说,若她早生百年,必不使今日是此局面。”
“终归今世有她,不使百年后仍是此态。”
她时常会赞叹朱砂的心性,见了齐太后之后,她便知晓了这心性来自何处。
千百年来,皇权尊卑将伶人压迫得难以抬头,无数人为此愤恨不甘,而只有齐沽用自己的一生硬生生地撕破了这所谓的规矩。
她离开那重重帘幕的大殿之时,天已经黑透了,她却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生机。
之所以会下定决心站在朱砂这一方,便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