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鳖汤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大补,大唐君臣美美的吃了一炖效果立刻显现出来,除却几个想去游湖顺道看看自家子孙的以外,李世民也兴致勃勃,想在这乡野之间溜达两圈,看看底层的百姓究竟是如何生活的。
高高在上的皇帝时不时想降落凡尘体察民情,除了马屁不断的御史以外,几乎就再没有人会为此高兴。
地方官生怕皇帝在自家地盘上看见什么不合心意的事物,然后连累到自己脑袋上的官帽。
而像房玄龄这样的当朝大佬也同样会担上风险,因为无论底下的官员出了什么样的岔子,他身为百官之首,始终都难辞其咎。
至于寻常百姓,那就更加不用说了,谁又乐意自己调戏街上的小娘子,或者斗个殴,被高官显贵恰好撞见?
总之微服出访这种事情,除了皇帝乐在其中以外,其余便再无人因此而欢喜了。
兴致高涨的李世民在前,敬玄与房玄龄很自觉的落后了半步,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一丝无奈,前者觉得皇帝这是又犯了恶趣味,后者则认为纯属多此一举,毕竟太极宫里还堆了那么多奏折,何必呢?
“你二人走那么慢作甚?”
李世民不悦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正与房玄龄心生感应的敬玄连忙快步跟上,嘴里还陪笑着给自己找了个极佳的借口:
“中午吃撑了,走不快…”
李世民听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训斥道:
“少年人吃那么饱作甚?须知富贵温柔乡最易磨去棱角…”
李世民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大概是因为年龄逐渐变大,也开始变得喜欢说教了,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敬玄好不容易逮着空当,指着前头的集市说道:
“陛下,要不去喝碗酸梅汁吧,臣也好消消食…”
李世民随之看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瞧着那间草棚子,目光中夹杂着几分疑惑:
“这茶棚朕似乎在哪见过?”
敬玄连忙答道:
“陛下忘了?臣与陛下第一次相见,便是在这里。”
李世民恍然大悟,感叹道
“难怪朕瞧着眼熟…”
然后目光又在敬玄身上扫来扫去:
“难得你还留着这间茶棚,富贵后依旧不忘本,这是多少人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啊。”
敬玄听罢顿时脸色古怪,但也未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给一头雾水的房玄龄解释与大唐陛下第一次见面的光景儿,李世民还时不时的插嘴补充两句,总之一句话,翁婿二人初见时,关系便显得极为融洽。
坐到其实早就改换了主人的茶棚。
李世民今日依然没带钱,但却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一口气点了三壶酸梅汁,如果说上次有戴胄这位钱袋子陪伴,而这次则是由敬玄这位土财主撑腰,更加不差银两。
敬玄冲忙活的妇人使了使眼色,示意她手脚麻利些,那妇人自然是认识敬玄这位贵人的,好歹她男人也要唤敬玄一声少爷,所以三壶酸梅汁很快就端了上来,并且妇人还自作主张的在里头搁了些枸杞,权当是感谢侯爷对她一家老小的恩德。谷
见妇人羞涩的冲自己笑了笑,敬玄也不以为意的还之以微笑,然后取过木碗,倒满之后,小心放在李世民跟前,小声说道:
“秦先生请用。”
正在大口喝着酸梅汁的房玄龄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称呼,顿时呛得老脸通红,连声咳嗽不止,敬玄见状,连忙站起来替他老人家拍着后背顺气儿。
好不容易等老头子止住了咳声,正要开口询问,李世民却十分好奇的指了指外面热闹的集市:
“上次来,这里似乎并无集市?”
敬玄点头道:
“先生说得是,这集市也是最近才兴起的,以前这里就这么一间茶棚子,估计是瞧中了官道边上来往客商多的便宜。”
已经捋顺气儿的房玄龄听罢,迟疑着开口道:
“大唐律有言,官道不可占地摆摊,陛下若是不喜,老臣这就通知地方县衙来赶人。”
官道不许摆摊这还是敬玄头一次听说,这让他想起了后世与城管大队斗智斗勇的小商贩,忍不住插嘴道:
“这是哪门子规矩,官道为何就不能摆摊?总不能让百姓们在乡野小道摆摊吧?那也得有客商过路才成吧?”
房玄龄感念着刚才敬玄替自己捶背的好,因此也没怪罪他语气上的唐突,耐着性子解释道:
“云中侯有所不知,官道乃是朝廷中枢向地方传达指令的要害,不但时有通信快马,战时还有大军借道,若是都跟眼前这般乱哄哄一片,会延误许多事情…”
见敬玄吃瘪,李世民心情也好了起来,甚至还有心开起了玩笑,只见这位大唐天子指着熙熙攘攘的集市笑道:
“不错,你看这满地的牲畜粪便,若是朝廷的驿马不慎失足,把信使给摔死了,怪谁去?”
摔死了?那就只能算他倒霉,敬玄暗暗翻着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