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抓一把八角来!”
敬玄搭了个小板凳,手握蒲扇坐在田间的空地上,在他身前还架了两口大锅,底下用了几块石头固定住,里头的火苗正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缓缓发出光亮。
“夫君,要那么多八角做什么?家里都没多少了…”
李真垫着脚尖伸长了脑袋往锅里看,这口大锅里煮得全都是鸡蛋,密密麻麻的,瞧着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堂堂公主殿下,还心疼几枚八角,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敬玄白了她一眼,转头就使唤正蹲在地上捣茶叶的宇文修多罗:
“罗儿你去,把厨房里的香料都给夫君我端过来!”
宇文修多罗应了一声,又瞅了瞅一脸肉疼的李真,不禁暗暗觉得好笑,这位表妹,性子哪里像个公主啊,简直和寻常小家碧玉没什么两样。
待宇文修多罗走远后,李真也主动走上前接替蹲在地上捣茶叶,倒不是觉得多有趣,只是觉得夫妇俩一起干活实在是新鲜,嘴里还十分好奇的问道:
“夫君,你方才说的卤蛋和茶叶蛋都是一回事吗?”
敬玄笑了笑,伸手捏了一把她还略带些婴儿肥的脸蛋,解释道:
“两者不一样,卤蛋是卤蛋,茶叶蛋是茶叶蛋,口感味道完全不是一回事,蛋这玩意儿,做法还有很多,以后我再教你皮蛋咸蛋什么的,到时候放再久也不会坏。”
说起来也好笑,现在家里这两个婆娘,一个对储蓄和厨艺感兴趣,另一个则爱好歌舞与音律,所以这俩位虽然是表姐妹关系,但嫁了人之后,反而聊不到一块去,不过没打架,那就是男人家的福音,至于爱好什么的,巴不得多多益善,不然成天围着自己夫君转,时间久了迟早会变成一个怨妇。
李真听得似懂非懂,但她在这方面天赋极高,看着木罐子里的茶叶,一下子就悟出了几分真谛:
“妾身明白了,夫君说的茶叶蛋就跟煎茶一个道理是吧?”
一听到煎茶这两个字,敬玄没来由的一阵反胃,喝个茶跟喝油汤似的,实在弄不懂这些古人们的喜好,尤其是以程咬金为代表的一些附庸风雅之辈,还往里头丢肉片子,说这样才有内容,他们喝的哪是茶啊,就他娘的是一锅大杂烩!
“回头夫君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茶艺!”
“好!”
李真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脸,她对自己夫君说的话从来都不怀疑。
夫妇两人正在愉快的交谈间,这时,从远处缓缓走过来几辆马车,在离二人不远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一群儒生打扮的老家伙从车上走了下来,打头的那两位敬玄认识,魏征和杜如晦。
冲李真努了努嘴,不用敬玄多说,李真非常有眼色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掉头离开,已经出嫁的大唐公主很少会见外臣,即便要见,也要穿上礼服,这是为了维持皇家的颜面,就李真今日这一身厨娘打扮,的确是不适合与这些古板的老夫子们相见。
“杜相,魏公,是什么风把您几位给吹来了?就说今日为何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原来应在此处啊,哈哈…”
敬玄一边说,一边笑着上前迎客。
杜如晦还好,已经习惯了敬玄这样的说话方式,但魏征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包括他身后的那群老头子同样也是如此,一个个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一身烟火气的大唐驸马。
“你就不能注意些形象?好歹也是国朝侯爵,又是陛下的驸马,怎能一点礼仪都不顾?”
老规矩,魏征一上来就习惯性的呵斥几句,不过跟这老倌打过无数次交道,知道他的风格,有时候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若是实在不听,那便罢了,反正你又不是皇帝。
杜如晦则没有那么多顾忌,只见他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到两口大铁锅跟前瞄了一眼,见里头全是鸡蛋,不禁打趣道:
“怎么?你那些学生连带着他们的家族满长安的收鸡蛋,敢情都只是为了满足你这位先生的口腹之欲不成?”
魏征闻言也狐疑的走上前,瞅了瞅铁锅里的事物,又瞧了瞧敬玄的一身打扮,跟着杜如晦意味不明的说道:
“老夫就说做个实验哪能需要那么多鸡蛋,前日叔璘一回府就管老夫要鸡蛋,一篮子还不够,说是越多越好,老夫还纳闷呢,原来是为了孝敬你这位先生,云中侯,这样不好吧?你一句话就让往日长安城里的寻常事物番了数倍的价格,老夫想问问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敬玄听魏征这话觉得有些奇怪,敬魏两家虽然不能说是世交,但平日里人情来往也不少,况且杂交稻就是自己托付给这老儿的,可这小老头今日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
正待好奇,无意瞥见魏征朝自己不露痕迹的眨了眨眼,并且瞟了瞟旁边的那群面色不善的老头,敬玄立刻会意,脑子一转,便顺着魏征的话接了下去:
“魏公这可就是冤枉晚辈了,晚辈可不知事情会弄成这样,若是事先知道会如此,晚辈哪会给学生们布置这样的作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