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徊是真心想要与民休养生息,垂手而治的,奈何天不遂人愿,形势总是与他的想法相悖,他想强硬的时候,老天非逼着他软,他想怀柔,文武百官却又逼着他抖出皇帝的威风。此时手上拿着益阳府送来的折子,又看见下头那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楚飒芸,楚徊心头热血溢上脸颊,一张脸红得能滴处血,将那折子反复看了又看,心想楚律越发不像话了,这样下去,自己这皇帝还能算是皇帝吗?
“陛下,锦王爷说,陛下准不准这折子都给个回音叫下官带回去。”前来送信兼押送楚飒芸的顾逸之跪在地上说道。
楚徊暗暗握拳,心知楚律催的这样急,就是打定主意不管他答不答应,都要一意孤行的意思,此番来送信,不过是客套客套,给他个面子罢了。
“陛下,皇后娘娘今儿个把平安脉的时候诊出喜脉,太后闻信后摔了花瓶,皇后娘娘请您去瞧一瞧太后。”德福小心翼翼地跟着好德进来说道。
好德松了口气,心想总算能先将顾逸之支开了。
楚徊看了看顾逸之,起身道:“顾大人许久不曾回家了吧,就回家去瞧一瞧吧。皇后有喜,乃是普天同庆之事,朕先去看看皇后。”说完,不等顾逸之再说,便领着好德、德福出来,出来后,低声吩咐好德,“去顾家,叫顾家长辈缠住顾逸之几日。”那折子上的事,他必要好好思量一番才好,不能给楚律兴兵的理由,此时京里没有什么人质,若是两军短兵相接,又叫楚律夺去半壁江山,楚律定然不会再归还;还有,楚飒芸说是闻国舅等人拿了其他颐王府公子们要挟他去刺杀楚律,顾逸之说屡屡有人行刺楚律,可见,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存心想挑拨他跟楚律,叫他们兄弟鹬蚌相争,然后渔翁得利——半壁江山失而复得,他尚且心有余悸,哪敢挑事,就算挑事,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事,比如叫贺兰舒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者威逼利诱地劝说贺兰淳、聂老头,那绑架行刺的事,绝非他所为。
细细思量一番,楚恒因水家一事,损失了一只臂膀,他不至于蠢钝到此时就挑事,那就当真该是其他姓氏的人趁机作乱了。
一番思量,人便到了安寿宫,瞧见安寿宫里人人喜气洋洋,楚徊心想太后越发糊涂了,不求跟先帝死同穴后,越发可着劲跟旁人对着干。
“恭喜梓童。”楚徊瞧见姜氏,便先道喜。
“应当要恭喜陛下才是,臣妾能有今日,多亏了陛下灌溉耕耘。”姜氏笑容满面地说道,全然不想守拙。
自从耿业说后宫里都是半老徐娘、败家娘们之后,楚徊偶然听说一次宫妃的花销,便大动肝火,想到因打仗国库亏空了许多,就将宫妃们的吃用脂粉银子一裁再裁,最后,大抵是这两年的税赋日益减少,楚徊干脆叫她给宫妃们定下每月的月钱,衣裳胭脂另外再给,人参燕窝等不再供给。那些宫妃若还想维持早先的“体面”,就要靠娘家供给,而娘家要想送了好东西进宫,宫妃们就要讨好姜氏,且送来的东西也要经了姜氏查验。是以,姜氏逮着不顺眼的宫妃栽赃嫁祸几次后,后宫里的人就老实了一些。
“梓童客气了。”楚徊笑了笑,挟了姜氏的手一同进了屋子,待在榻上坐定,就开解姜氏,“母后年纪大了,越发糊涂了。你莫跟她计较。”
“是,臣妾叫人跟陛下说,并非是要挑拨陛下,乃是为了提醒陛下母后只怕又要病了。”姜氏温顺地说道,原本她猜不到楚徊的心思,如今看明白了,楚徊不好过,才有她的好日子过。
想当初楚徊为了拿回耿氏的信,对她何等体贴;如今下头的文武百官对锦王府意见颇多,楚徊一边怕兴起战事,一边又怕失了人心,左右为难,倒是想起来做个帝后和谐的皇帝了,叫姜家人在下头替他说好话。
“梓童、桑榆。”楚徊握着姜氏的手,“锦王妃可又来信了?她信里说什么?”
姜氏心里说了一句果然,原也没指望楚徊说些关于孩子的话,就笑道:“清妍信里头说锦王府有一些崭新的连弩机车要卖,已经定给瑞王爷一些了,陛下若要,就赶紧地叫人跟锦王爷说一声。”
楚徊眼皮子跳个不停,“……老五他要?”他要了莫不是要攻向京城?
“瑞王爷想向东北那边去。”姜氏笑道,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微微蹙眉,心想自己年纪到底大了一些,该及早地做好准备,“张婕妤家昨儿个进上来一些人参,臣妾看着好,就叫人跟张婕妤说了一声孝敬给太后得了,张婕妤嘴上说好,背后却跟蔺美人嘀咕着说该叫家里头用砒霜泡了那人参,毒死臣妾这克扣妃嫔东西的小人。想来,张婕妤以为是臣妾留着那人参呢。”
先不说堂堂一国之后为何不从私库里拿人参给太后,只说昨儿个的事,姜氏能这么快就知道张婕妤背后说的话就诡异的很。
但楚徊识趣地不追究这其中的破绽,心知姜氏才告诉自己一样事——虽是石清妍有意经了姜氏的嘴告诉自己的,但她要好处也是应该的,这栽赃嫁祸明目张胆了一些,但架不住他这皇帝欠了皇后人情得还,“岂有此理!张婕妤实在不可理喻,这等女人,不得不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