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琰静静看着虞枝枝。
他从始至终都不打算参与范华的密谋,谁赢谁输,他也不是很在乎。
若不是今夜撞见了虞枝枝的坦率之语,他根本不会谈起这件事。
他只需在必要的时候,将这个不听话的侍妾打发走,自此,她的死活,与他再无关关系。
她会安静得如一只人偶,埋在漆黑的泥土之中。
齐琰的目光从虞枝枝的脸上移开,他有些烦躁地将手搭在小几上。案几上,漆盒中,是赵吉利揣测他喜好摆上的糖衣山楂。
齐琰捏住一颗,糖衣里的山楂掉了下来。
糖衣是空心的,他将糖衣捏碎,那空洞忽然之间消失不见,但却在他手上慢慢蔓延,直至蔓延到了心口……
齐琰将手中残渣扬在地上,他冷冷说道:“你以为你们孤注一掷就能赢?”
虞枝枝有些黯然:“只要有一成的把握,我和范公就都愿意去试。”
齐琰久久看着她,然后移开眼睛,嗤笑了一声:“蠢人的冲动。”
他的语气忽地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和范华,要死便去死,你死后,我会吩咐赵吉利给你准备上好的棺椁,只是你不会再是太康殿的人。”
虞枝枝一愣,檀唇开阖,然后抿了一下,她明白过来。
她如今是齐琰的侍寝宫女,她做任何事都会指向齐琰,一旦天子发怒,定会连累到他。
她本以为是在为齐琰分忧,没想到齐琰根本就不打算掺和这件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清心寡欲,无欲于皇位?
虞枝枝怔愣了一瞬,她一双桃花眸仿佛有一层水雾:“殿下……要我走?”
齐琰拧住眉心,他沉沉看着虞枝枝,说道:“孤给你三个选择。第一,留在太康殿,不再参与范华的事。第二……”
齐琰站了起来,抽出刀架上的环首刀,一阵寒芒闪过,但虞枝枝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齐琰捏紧了刀柄,又扔下:“第二,孤现在就杀了你,一了百了。”
虞枝枝看着他:“第三呢?”
齐琰慢慢坐下:“第三,孤放你走。”
他声音冰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虞枝枝说:“我选第三。”
齐琰的目光缓缓移到她的脸上,像是隐约有了薄怒,他说道:“很好。”
半晌,他说:“我会派人盯着你。”
虞枝枝略带疑惑:“我们不是要一刀两断吗?殿下不怕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吗?”
齐琰冷冷一笑:“虽是一刀两断,但你侍奉过孤,孤要你洁身自好,不得再嫁他人。”
他看着虞枝枝轻轻蹙着眉,显而易见地犹豫起来,心中莫名生了簇簇火苗。
虞枝枝低垂着头,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们云中郡原阳虞氏一支,好几代人丁寥寥,如今传到这一代,只有虞枝枝和虞昭。
虞昭还在昏迷,生死不知。
虞枝枝有些黯然地想,原阳虞氏注定要消亡了。
两年前事发之后,姆妈还想过要为她召上门女婿,她生下的孩子定是要姓虞。
姆妈的这个愿望也要落空了。
虞枝枝忽然感到周遭温度都冷凝了一些,她抬头,看见齐琰正盯着她,整个人都变得阴郁森冷。
她想起来齐琰方才的话,连忙回答道:“我答应。”
齐琰面色稍霁。
他将皂靴甩开,往榻上睡了,没有闭眼,只是睁着眼看头顶的帐篷。
虞枝枝还跪坐在地上,安静得像一个影子。
许久,齐琰冷着脸说:“熄灯,上来。”
虞枝枝慢吞吞地道了一声:“好。”
帐内暗了下来,虞枝枝摸索着爬上了榻。黑暗之中,她的腰肢被齐琰一手掌控,她的臋被托举了一下,她就跪坐在齐琰的身上。
齐琰张嘴,轻咬她。
虞枝枝疼得抽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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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有匆匆行过的人影接近帐殿。
羽林郎拔刀喝道:“谁?”
阴影中显出了齐琢的脸,羽林郎面色大变,讪讪道:“代王殿下。”
齐琢沉着脸问道:“我有事要面见父皇。”
但羽林郎一脸难色:“殿下,现在……不太合适。”
齐琢拧起眉毛:“张贵妃在里面?”
羽林郎面带难色地说道:“不是贵妃娘娘,是……”
帐殿传出悠悠琴音,羽林郎和齐琢都隔帐往里望去,当然什么也望不见。
齐琢皱眉问道:“是谁在里面?”
羽林郎踌躇地说道:“是天子才册封的美人。”
齐琢眉头紧锁。
才册封的美人?
皇帝并不贪图美色,他很珍重旧人,他宠爱张贵妃十数年,对齐琢的生母李昭仪同样念念不忘。
怎会突然出现了一个新人,如此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