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中的小院打扫得极为干净,三七和观海只略略收拾,四个人就正式安顿了下来。
月租上百贯,自然包含了伙费。
天色将暗之际,两个小道士就送来了晚饭。两荤三素外加一个汤,饭食很干净,尤其是那三个素菜做得极好。
张哲与霍炳成将那素菜几乎都包了圆,只把荤菜都让给了三七和观海。
晚饭之后,霍炳成兴致不减的告辞回房,说是要秉烛夜读。
俗语说,环境改变人果然是有道理,这里的环境确实是最适合读书的。
没有小婉在身边,张哲一个人于山中独居一室,只听松涛微微,空气中夹着极淡的一丝香火味道,一时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夕阳的残红褪去,夜色上涌。
面对峡谷的廊门一直开着,张哲并没有点燃油灯。
木制地板上铺着一层薄毡,他斜依在薄毡上,看向峡谷,心里却冒出了孟小婉的影子。这等清静雅致的所在,想必婉儿应是极喜爱的。
当天地间最后一缕光线散去,山间只剩下了风声。
忽然峡谷对岸百十米外的庵中晚钟响起,徐徐梵音顺风而来。俄尔惊醒时,雪白的月光已经洒满了整个房间。
数百里外的江陵,顾府。
桂荷院外,大雨依旧。沥沥雨声中,忽然有个女声响起。
“白鹭,你说夫君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自然是如大娘子一般,也在想大娘子呗!”
净月观,崖畔小院。
廊门之外,悬在半空的木制走廊上,一点如豆灯火在徐徐山风中摇曳。
满月之下,张哲半躺在走廊如水的月光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就着手边的灯光在读书。
这是他第一次做大郑世界如此认真的看一本书,似乎还看的津津有味。
当峡谷对面的诸尼梵唱隐隐淡去,一个洪亮的读书声却从隔壁的房间内穿了过来。竟是霍炳成不甘寂寞的大声念起书来。
霍炳成念了十多句,正在歇气的档口。
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内,也有人大声就霍炳成停顿的地方接着念了起来。这人一口气念了十来句,正好歇气之时,另一个院子里的赶考士子笑着也接了上来。
霍炳成哈哈大笑,不一会就故意打断了此人,抢过了话头,把这典籍念得声情并茂。
根本不认识的三个闷骚,就在这夜里隔空接龙,吵得张哲好不烦躁,因为他一句都不记得!
好歹等到这几人把这一篇全部接龙完毕,正互相笑谈的时候。
张哲终于把自己手中的书本重新翻到了第一页,也大声念了起来。他的声音极为洪亮,竟在峡谷里回音徐徐,甚至直传入了对岸庵堂。
“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自鸣天籁,不择好音,有由然矣。松落落秋萤之火,魑魅争光;逐逐野马之尘,魍魉见笑.....。”
霍炳成三人都齐齐一怔,这文章却是闻所未闻!
待张哲念过前序,转头又念起了正文,这几人才发现这竟是一个故事。
“予姊丈之祖宋公,讳焘,邑廪生。一日病卧,见吏人持牒,牵白颠马来......。”
卷一、考城隍,卷二、耳中人,卷三、尸变......!
念完第三篇后,张哲再也听不到那三人的些许动静,似乎周边的风声都凌厉了些,夜色转寒。
张哲这厮竟是在半夜大念《聊斋志异》,也不管其他几个人会不会被他吓个半死。
他一口气念到第七篇“画壁”,直到隐隐听到了隔壁济源兄的颤颤磕牙声,这才施施然停了宣读。
就在此时,忽然对岸一个洪亮的女声宣了一声佛号,比之前晚课更盛的诵经声入潮水般传来,看着架势起码不下百余位比丘尼。
张哲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些比丘尼莫不是.....在“降妖除魔”?而她们针对的对象,似乎就是刚才在大声讲鬼故事的自己?
这事闹的!
张哲是在一片梵音之中睡着的,睡得极其舒服。
只是天刚亮,他睡得正好的时候,带着两个黑眼圈的霍炳成气呼呼的杀进了他的房间。
被闹醒的张哲,在听了霍炳成的抱怨之后,这才知道这位哥哥竟然被吓得一夜不敢闭眼。
“莫笑我,”霍炳成叹了口气,“就连对岸的师太们也是断断续续的诵了一夜经。你可真真害人不浅!”
张哲失笑:“莫不是通夜诵经乃是林禅庵的惯例,济源兄何须吃惊?”
小道士正好来送早饭,临走时还替清隐道长给张哲带了一句话。
“故事甚好,就是那诵经声烦人,但也让人道心清明。”
还留下了一瓶松露枫膏,说是给张哲晚上润嗓子用的。
道观的意思:书生干得不错,收拾了那些尼姑,道爷们心情很愉悦,还请今晚继续。
比之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