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原道清隐道长是个专情诗词的诗道,作为知客道士大约是不合格的。
可当他认真聊谈起来才发现,这位道长谈吐雅致,话字婉转,胸中见识竟是极广。
而且这位出家人居然还颇为精通经济之学。
也正是从清隐这里,张哲第一次搞清楚了官票的由来。
天下七国,每国的官票都由皇室统一发行,并非如张哲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是官府负责发行的。
皇室以其在国内的矿山、产业或者皇家库藏为抵押,每次发行官票都以之后几年预计的营收为抵押,而发行相应的额度。这个额度的审批则属于各国的朝堂。
有实物产业做抵押,又有朝廷做审计,这也是各国官票流通舒畅的根本原因。
当清隐道长离去后,霍炳成赞叹了一声:“不想隐修之人,竟如此谙明世事。”
张哲则笑:“清隐道长的世情见识确实极高,你见他与我聊了这许久,可曾问过某的姓名来历?分明是知道某不愿透露,故而隐而不问。”
南阳乃是千年古城,城内名胜古迹、园林亭台数不胜数。
七八百秀才齐齐涌进南阳,以至于城中各处,时刻能看到儒衫折扇之辈把臂而游。
这几日,城中最热闹的场所,乃是薇园。
薇园是南阳行宫的一部分,是大郑朝中少数几个向有功名的人士开放的皇家园林。
薇园中大约有几十位秀才漫无目的的游走。
这些人个个都把自己最好的衣服穿着,大部分还抹了粉,让自己显得更加的白皙,举手投足中都尽可能的符合古礼的标准。
初夏的天气,这样做虽然很累,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产生松懈。
只是所有人的目光扫遍了薇园,却没有发现他们期待的目标。
占据了薇园中央的是本城最有名的几位衙内。
包楠志也站在其中。
此人便是昨日被张哲掌嘴过的那人。
与其他几人神不守舍不同,包楠志一直在与刚刚从外界赶来的仆从小声的嘀咕。
“可查到了他们的落脚处?”
“回小郎君,小的托了二老爷属下的人看了他们报名的卷宗。这两个竟没有住在城内,却住到了城北净月观去了。”
包楠志眼中一亮,张信之敢当人掌掴他,这个恨他不可能会忍!
当然,他不是无脑之辈,不会动用太直接的手段进行报复,否则张信之在考前出了事,整个云梦南道学政衙门都要倒霉,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和他的叔父。
“吩咐下去,好好设计设计,最好让那厮自己误了事。用些心,莫牵扯到本家来!”
仆人低头去了。
不远处一个胖子看着包楠志直笑。
“包老弟莫不是准备弄那个张信之?”
包楠志摇头轻笑,态度神情与昨日在布店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那人有护身符在身,方才我不过是处理些其他不相关的事务罢了。怎么?诸位还没等到乡主现身。”
包楠志转移话题很顺利,因为这几个同行的衙内心里都在被这个问题所煎熬。
一个高个子衙门突然对着远处游荡的秀才吐了一口。
“要不是这些痴心妄想的都挤在这里,苏姑娘早就现身了。如今满院子都是男子,却叫她如何敢出来见人?”
“郭衙内这话有趣,”穿着淡粉色外套男子嘴角一挑,“听着怎么好像,人家苏乡主竟是肯定会出来见你似的?未免自视太高。”
郭衙内把扇子急急的摇了几下:“家父为本郡同知,苏姑娘是个知礼的,只要见到人,还怕聊不上几句?”
“哈哈哈哈,”另一个青衫男子放肆笑了一回,“我还以为郭衙内是自持才学才来到薇园寻美,却还是老一套。苏姑娘可是乡主品级,不理你也是合礼的。”
这话说得几个人都笑,似乎没人在意郭衙内的家势。
与薇园一墙之隔的行宫别院,一座假山凉亭里,苏明烟看了看墙那边如织的人头,不由得叹了气。
守在她身边的正是男装打扮的林芙娘。
她笑着问苏明烟:“有什么好叹气的,你自家还不知道自家事?既然被人在园子里看见了真容,只冲着你的美貌和品级,就不知多少男子会想入非非,妄图锁定芳心。莫看了,今日不如陪我去城外走走。”
苏明烟摇摇头。
“夏尚宫今日还有课业要传授,却是不好走人。”
“离你开课,还有一个多时辰,不如我们出去转一圈再回来。”
苏明烟只是笑,还是摇头。
林芙娘似有所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男装,有些泄气。
“我这男装又怎么了?我又不是真个须眉,却是苏姐姐你自己矫情。与我到街上转一转,莫不成还会污了姐姐的名声?我与张信之、霍济源一起交游,他们心思就极为纯净,眼中并无男女,就你像防贼似的防着我,心都被你伤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