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福茶楼是满城印染行当主事人们的根据地,这座偌大的茶楼本来有大半的份子是包家的。
但是在六月初三的晚间,新的行会主持人从各票号手里收回了茶楼的份子。
除了包家之外,满城规模以上的染坊、布铺老板今晚都在此汇聚一堂。
新接替包锦成为布染行会会首的叫做廖承东,也是包锦往日最大的对头,此人的跟脚能七弯八拐的寻到观察衙门去。
林朗一战轻松灭掉了包家,作为贺观察阵营在本行业的代言人,廖承东被全票推举成了行首。
廖承东五十多岁的样子,长相很瘦。
如今他正坐在主位上,听着下方众人七嘴八舌的争执着。
如今,整个布染行当都在垂涎包家之前的染坊、市场和省内外的渠道。
但刚刚开始讨论由谁去赎回包家的十三座染坊,然后如何分配的问题,下面就吵成了一团。
南阳染坊业中,原来排在第二位的赵家与原来第三位的陈家之间,两位家主就差没互相骂脏话了。而排在四五六位的几家,也不甘示弱,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就只能看着别家日益壮大,将自己的份额吞噬殆尽。
吵了半天,众人都发现廖承东却好整以暇的在上位喝茶,各家家主都慢慢消停了下来。显然,代表着如今衙门颜面的廖承东,早就有了打算,或者说是衙门对这个事已经有了定论。
如今最重要的其实并不是包家的十三座染坊和市场渠道,而是击败包家的新三彩方子及衙门从来没有过的厉害手腕。
通判衙门此次用了商家的手段将包家吃干抹净,任谁都说不出个“错”字来,但也让所有人的背心隐隐发凉。在场的人都知道,如今满城票号的东家都在通判府递了帖子,赶着求见林大人,再无往日凭借着后台肆无忌惮的模样。
廖承东施施然放下了茶盏,看着满堂望向自己的目光,一时有些恍惚和感慨。
他与包家斗了二十多年,转瞬间物是人非,他的心中其实也是有些惶然的。
“诸位,二十一家染坊都想分到这十三座染坊,可叫廖某属实为难。不过好在林大人早有主意,免去了廖某关系。来,诸位看看这是什么?”
廖承东从左边袖袋里抽出一叠纸来,让下人给大家传看。
众人这一看,却是包家的十三座染坊已经转到了南征右路行营总备的名下。南征右路行营以如今的行价从各票号手里买下了这十三座染坊。
众人都是商场里的老手,只是略一看就知道,这是现票交易,童叟无欺!林通判手里如今可不缺钱。
而南征右路行营招讨使,不是贺观察还能是谁?
陈家家主闻歌而知雅意,当即问道:“廖兄,林大人的意思,是否要吾等竞价?”
廖承东点点头:“大人手里如今有六十万贯的官票,买下这些染坊是实打实的花了二十万贯。可大家也知道,这南征虽然大胜,但是议和尚未有定论,这回军的日子可是有的等。故而贺大人那里是急缺银子的,四万军马每日的吃喝嚼用可是不少。林大人的意思是能多赚一些是一些,各位若是有意,只管开口竞价,由廖某来做这个中人。廖某有言在先,我廖家这一次不会掺和染坊的买卖。”
赵家家主笑了笑:“廖老弟家里以布铺为盛,这次包家的外埠怕是拿下不少?”
廖承东坦然大笑:“自然是不少,包家江南的外埠客商都由我廖家日后照顾,却也是颇让人头疼啊!”
这一句话说出,不知让多少人羡慕,但显然这是衙门分给廖家的好处和在行会里立身的凭借,没有人敢于质疑。
十三座染坊是一座一座的竞价,个把时辰之后,十三座原包家染坊都卖了出去,总价超过三十三万贯,衙门又多赚了十三万贯。
“会首,不知林大人对这黑姜又有何安排,”问话的是赵家主,“我家今日能寻到的黑姜片刻就消耗了个干净,出新布不过百匹。不说下面跟着吃饭的客商,就那些老客人,只来了四五户就提前包了个圆。我府上的帖子堆了一大桌,都是不好开口说不的主。但是如今满城的黑姜都被那个霍炳成给把持着,听说明日就要各家与他交割。届时满城黑姜都落入他的手里,我们的生死岂不是尽在他一人一手?”
“赵兄说笑了,”廖承东自然早就得了上面的吩咐,一点也不慌,“如今虽然不是黑姜的出产的季节,但是西吕那边却应该有不少存货,诸位怕是已经派人朔流而上前去采买。最多两个月,整个南阳的黑姜会不知道有多少,怎么就说生死尽在他人了?”
“两个月!”陈家家主把头一摇,“衙门里已经透出风来,这新布的方子只为我们南阳染坊多留半年,过了半年合省的染坊都会得了方子。这迟一天打开局面,便是迟了一年!廖兄怕是知道这个霍某人,只消把条件讲出来,一切都好说。”
廖承东见所有人都点头,甚至包括布铺业的主家们,显然大家都不愿意因为黑姜迟了新三彩上市的时日。
他随手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