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变蛟抵达赫图阿拉的前一天晚上。
天聪汗兵败身死于辽东经略熊廷弼之手的消息随着败兵传回老寨,城内人心惶惶,纷乱四起。
随着明军反攻的脚步日益临近,旗人们再也压制不住城中的汉人了,也就是他们口中肮脏、低贱的尼堪。
尼堪动乱,杀死旗人庄主的消息不断传进汗王殿,哲哲坐在殿上,听见不断传回的消息,却是根本束手无策。
八旗主力在这役尽丧于萨尔浒,几乎所有能征惯战的贝勒和额真们全都战死了,留下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和女人孩子。
而明军还有十余万大军,算上卫所兵或许更多。
兵败如山倒,就连她这个大福晋都自身难保,谁还有心思去理会城外那些圈地的旗人田庄地主。
哲哲叹了口气,环视众人,幽幽说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尽快撤出老寨,带领剩下的旗人向北迁徙吧。”
在场的除却少数巴牙喇护卫和几名贝勒外,余下的大部分是皇太极的福晋、侧妃们。
这些女人早被明军如狼似虎的凶名所震慑,更毫无抵抗之心,纷纷点头,抬起脚就要去回宫去抢金银细软。
她们才刚动作,便传出一声娇喝:
“别动!”
众人回首望去,却发现是年轻的布木布泰,即皇太极最为宠爱,宠爱到甚至不肯忤意愿去强行占有的大玉儿。
布木布泰说道:“难道你们忘了天命汗七大恨讨明檄文的内容了吗!就这样退走,我们还有何面目到九泉之下,去见老汗王的在天之灵?”
“城中还有旗人十余万,妇女老人全都上阵,人数比明军加起来还要多,各地尚有更多的旗人势力,他们都会来老寨援救。”
“只要我们抵抗住了明军的的第一次攻城,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布木布泰的厉声呼喊,令在场所有人动容,就在犹豫的间隙,从门外传回一声无奈又深沉的话:
“大玉儿,别说了,我们抵抗不住明军的任何一次进攻。”
布木布泰转过头,瞪着汗王殿外:“是谁?说出这样的话来,扰乱军心,其心可杀!”
“是我,爱新觉罗·多尔衮……”一身戎装却灰头土脸,表情仍显惊魂未定的多尔衮出现在众人眼前。
萨尔浒一战,他算见识到了现在明军的能耐。
能逃出萨尔浒,还多亏了正白旗护卫们的拼死相送,经历了万般磨难,这才在明军杀到赫图阿拉之前,赶了回来。
“是你…?”布木布泰发现来人,尤其惊讶。
多尔衮有多心高气傲,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可以说是现下大金能力最强的年轻小辈。
这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他回来,都被打破了胆。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你是天命汗最喜爱的十四贝勒!”
布木布泰瞪视多尔衮,几步来到他面前,面色潮红,不知是被呼呼进殿的寒风冻的,还是怎么。
“我知道,我知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才会苦苦支撑着,带着这副屈辱的败罪之身,从萨尔浒跑回来,带你们离开!”
多尔衮也不甘示弱,这一次,他不会再依着自己的喜欢,便惯着大玉儿的刁蛮了。
布木布泰第一次见到多尔衮对她是这样的神情,一时泪水噙满了眼眶,委屈得犹如一汪清泉。
“我过来时,亲眼见到了我大金各地八旗,是如何被明军击溃的!”多尔衮走到原本皇太极的位子前面,站在哲哲身边,目光坚毅说道:
“明军的骑兵都有手铳,远远就能打到我们,明军的新式炮,比红夷炮更轻,比将军炮威力更大!”
“若重炮攻城,我大金绝无守住老寨的可能!”
“天启一朝至今八年,明军的火器实力便与此前天差地别,大金若再不知变通,遵循守旧,只怕连北迁的机会不再有了!”
“正因为我想要将大金延续下去,让父汗的事业不至于彻底湮灭,我才要回来,带着你们离开!”
多尔衮一口气说了如此多的话,每一句都是铿锵有力,字字句句的打在布木布泰身上、心里。
哲哲深深看了一眼多尔衮,她从今年才刚二十岁的多尔衮身上看到了当年以十三副遗甲起兵的天命汗。
看见多尔衮回来,被皇太极遗忘在后宫里的爱新觉罗家的女人们,才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哲哲下了一个思虑很久的决定,她说道:“天聪汗已死于萨尔浒,大金不可一日无主,当立新汗!”
“多尔衮为天命汗最喜爱之十四子,少而聪颖,勇武不输巴图鲁,当为新汗。”说着,她环视诸人,冷淡问道:
“你们以为呢?”
多尔衮也是从未想过这件事,他连忙推辞。
“大福晋,这怎么好,我多尔衮不过是败军之将,又无军功,若为大汗,恐怕人心不服。”
哲哲雍容地坐在旁侧,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