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前领命,张元迟了一步,也就把话咽了下去,只是狐疑看了一眼周盛。
但周盛也规规矩矩立着,微微佝偻着背,看不出什么端倪。
众人出宫,雨还在下,但天边已经隐隐透出一丝丝的天光了。陆则先去了一趟营地,才回到府里,天还没彻底亮,但立雪堂里众人却都已经起了。
江晚芙正坐在窗户下,她已经带人把行李收拾好了,但也睡不着,思绪纷乱,索性便叫纤云拿了纸笔来,她抄起经书来,一笔一划,她抄得很虔诚,只当给西山受灾的百姓祈福了。雨还在下个不停,纷乱嘈杂的声音里,她听到仆妇的声音,就知道是陆则回来了,急急忙忙起身朝外走。
到门口的时候,正赶上陆则从庭院里走来。常宁给他撑着伞,但也没顶什么用。
江晚芙上前迎他,摸到他的肩膀和袖子都是湿的,二话不说推他进屋换衣裳。“夫君,你先去换衣裳,已经准备好了。”
陆则也没急着说什么,进屋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裳,手里又被塞了杯姜茶,他喝过一口,看到桌上她抄到一半的经书,已经写了有几页了,娟秀的字迹,他皱了皱眉,“你没睡?”
江晚芙也没撒谎,轻轻点头,“嗯,睡不着,你不回来,我心里慌得厉害。”
陆则伸手,江晚芙就很自然地把手递了过去,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男人的手很大,且很暖和,指腹有些许粗糙的茧,是习武留下的。
他握住她的手,顺势拉她起来,带她到床边,抱她到床上,拉过锦衾,盖到两人身上。帐子也落了下来,那副才换上不久的,葱绿绣兰草蟋蟀图的纱帐,将两人与外界隔绝开来。
模糊的雨声里,陆则的声音柔和下来,“闭眼,睡一会儿。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
江晚芙小声地应了一声,她有点睡不着,雨声太大了,她眼前总是划过那些倒塌的房屋之类的画面,有些触目惊心。陆则没回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她是个共情能力有些过于强的人,很容易被这些情绪所影响。但很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盖住了她的眼睛。
“睡吧,我在。”她听到陆则沉稳的声音。
江晚芙乖乖应了一声,“嗯”。握住陆则另一只手,终于渐渐有了睡意。
雨还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但屋里已经安静下来了,不管是睡着了的江晚芙,还是清醒着的陆则,都无比珍惜着这一刻难得的安宁。
第116章
翌日,江晚芙就知道,陆则要去保定的事了。
是陆则同她说的。屋里一个丫鬟都没有留,本来夫妻俩就起迟了,吃了顿早膳,江晚芙看雨势有渐小之势,心里还觉得高兴,打算把剩下的半卷经书抄完。她做事一贯是有始有终的。
结果她还没动笔,就从陆则口中,听到他要去保定的消息。
她怔愣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才开始问,“什么时候动身?要去多久,我好给你收拾行李……还有祖母和母亲那里,也该说一声……”
陆则也不着急,一句句回答,“预计是三日后动身,应当不会超过三个月。行李的话,慢慢收拾也来得及。圣旨还未正式下,待下了圣旨,我再去同祖母和母亲说。”
“喔……”江晚芙低声应了一声,抿了一下唇。感觉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问的,陆则做事一贯沉稳周全,比她不知胜出多少,她想的这些,他肯定昨晚就想过了。
陆则看她这个模样,心里不禁被怜惜之情所填满。他看不得她这个样子,慌乱之后,故作镇定,明明不舍得他走,却还要强作坚强的模样,反比拉着他,骄纵地不许他离开他,来得更惹人怜惜一些。
但保定之行,他不得不去。
除了圣旨之外,他有必须离开京城一段时日的原因。况且,三大营初建,也正好借着这一次保定的机会,练练兵,不上战场历练、不见血的将士,永远不可能成为强有力的利刃。
“阿芙,”陆则伸手过去,握住江晚芙的手。她的手比他小许多,且很软,摸上去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指头尖尖细细的,冬天的时候冷冰冰的,夏天也只是温热。“三个月,不长的。院里的桂花开了,葡萄熟了,我就回来了。”
江晚芙当然知道,三个月不算长。
其实他们成亲,也不过半年多而已,快得像是一眨眼就过去了。甚至在一年之前,他们还不认得,一个在京城,一个远在苏州,天南地北,不知对方名姓,甚至不知道这世上有对方这个人。
可只是半年多而已,她好像就离不开他了。也不是真的离不开,就是不舍得,特别特别的不舍得。
江晚芙忍住心里那股翻涌的情绪,也没有哭,慢慢地抬起眼,语气很认真地道,“你平平安安的回来,三个月,你答应我的,我在家里等你。”
三日后,陆则领三大营动身去保定。江晚芙跟着祖母、永嘉公主等一行人,送行他离开京城,如送走卫国公一样。
人已经走远,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陆老夫人叫众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