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沉默了会儿,才忽然道,“杨氏说,我母亲是他害死的。真的是这样吗?”
惠娘静默了会儿,低声道,“奴婢不知道,但奴婢觉得,如果先夫人是老爷害死的,老太太不会眼睁睁看着的。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江晚芙怔怔望着帐子,眼睛里慢慢有眼泪涌出来。
惠娘说的是对的,祖母如果知道,不会袖手旁观。但祖母也可能不知情。杨氏是他的枕边人,才察觉到蛛丝马迹,江仁斌这样善于逢场作戏、收买人心的人,如果真的做了,一定会隐瞒到底。就像要杀杨氏一样,如果她没有回来,可能也只会收到杨氏的死讯。
她不会再对他抱有一丝的期望了,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查到底,她不会让母亲死得不明不白的。
“嗯。”江晚芙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她闭上眼,心里忽然很想很想在宣府的陆则。想到他,想到他们的孩子,几乎快要崩溃的情绪,好像又能够再承受更多了。人一旦有了依靠,有的时候好像会变得软弱,但有的时候,却又可以因此而变得更坚强。
江晚芙好好地睡了一觉,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失眠,早上起来,吴大夫和石大夫来给她看诊,也说一切都好。
第二天很太平,椒聊阁没有发现杨氏夜里被带走的事情,高姨娘过来看她,江晚芙眼下却不愿意见与江父有关的人,让惠娘以她身子不适的理由,拦下了高姨娘。
白平的人已经去查当年在顾氏身边伺候的老人的踪迹,但时过境迁,当初的人早已散落各处,查起来不容易。
江晚芙也没指望几天的功夫,就能查到什么,只让白平尽力就好,无需太过着急,最要紧的是,不要惊动了江父。
或许是母亲在天有灵,白平很快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找到了一个当年的老人,正是江晚芙依稀还记得的,顾氏的乳母,那个姓黄的妈妈,会说漳州话,是跟着顾氏从漳州到京城再到苏州的。也是杨氏那日提到的人。
惠娘把人带进来。江晚芙在次间里,见到了黄妈妈。她幼时的记忆很模糊了,面前这苍老年迈的妇人,几乎没有勾起她任何回忆,但她心里竟不自觉地生出了点熟悉亲近的感觉。
黄妈妈已过耳顺之年,却还很康健,身上收拾得很利索干净,走路也很稳,一走进来,看见坐着的江晚芙,眼神就没有一刻离开了她,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她。
江晚芙感觉黄妈妈看她的眼神,慈祥亲切,像是看小女孩儿似的。她的视线,落到她隆起的小腹后,却又显得很欣喜。
江晚芙轻轻地开口,“你是黄妈妈吗?”
黄妈妈闻言就跪下去,认认真真地给江晚芙磕了个头,良久才直起身,两眼流着泪道,“奴婢黄氏,见过大小姐。”
江晚芙让惠娘扶她起来,在椅子上坐下。听白平来汇报,黄妈妈离开江府后,就一直生活在苏州,她没有家人和子女,一直独居至今。
这让江晚芙更加坚信,当年之事,真的有蹊跷。
以黄妈妈的资历,如果她当时没有走,留在她和阿弟身边,那作为母亲的乳母,他们姐弟一定会为她养老送终,何至于落到这等境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并没有觅得更好的去处,又为什么一定要走?
黄妈妈坐下后,擦掉眼泪,语含欣喜地道,“大小姐长大了,也要做母亲了。您生得和小姐真像,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您肚子这样大了,快要生了吧?产房准备好了吗?还有乳母,要多备几个……”
她絮絮叨叨的说,江晚芙安安静静地听着,等她停下了,才问,“黄妈妈,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府?”
黄妈妈被问得一愣,不自在地搓了搓袖口,勉强笑了笑,低头道,“奴婢有愧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对不起小姐。”
她低头认了错,却没有正面回到江晚芙的问题。这种掩饰的态度,让江晚芙更加确定,她一定知道什么,或许是知道江仁斌害死了母亲,她害怕被江仁斌灭口,所以逃了。
江晚芙攥紧了袖口,抬起眼睛,轻声道,“黄妈妈,当年母亲真的只是简单的病故吗?”
这一句话,把黄妈妈问得一震,她猛地打了个激灵,抬起头看向江晚芙,嘴嗫喏地张合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江晚芙盯着她浑浊的眼睛,慢慢地说,“有人告诉我,母亲是被人害死的。而那个人,我喊了他十几年的父亲。”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下去,甚至带着一丝哀求,“黄妈妈,你说自己对不起母亲。那现在你能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吗?你告诉我!母亲她究竟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黄妈妈久久说不出话,看到江晚芙的眼泪,忽然地跪了下去,“这些事,奴婢藏在心里快十年了,一直不敢跟任何人说。离府之前,奴婢答应老夫人,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她老人家是为了您和小郎君好。可我心里却一直盼着,盼着有一天,有人能知道小姐的冤!”
说着,她咬着牙,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一个字一个字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