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疼出了错觉,眼前一阵阵的黑,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好了,她是不是要死了……一想到死,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担心孩子,担心阿弟,担心很多人,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人。
她要是死了,陆则怎么办?
他还要重蹈覆辙,和上辈子一样,孤零零地到老,然后再投胎转世来找她吗?他怎么能一次次地承受这种痛苦,他也是人啊……江晚芙一想到陆则孤单冷清的样子,心里便疼得厉害。
稳婆的声音却在耳边响了起来,惊喜交加,“宫口已经全开了……快了,夫人,孩子很快就要出来了。”
江晚芙没有力气回答,被灌下一碗浓浓的参汤,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孩子平安落地了,稳婆接过去,拍了几下,孩子便哭了出来。
简直不像个新生儿,哭得很响亮,中气十足,连已经脱力的江晚芙,都被他哭得睁开了眼。
白嬷嬷把孩子接过去,把早就准备好的襁褓拿出来包上,抱过来给江晚芙看,“夫人,是个小郎君,哭得真响。”
这孩子是真闹腾,哭的屋里震天响,偏偏一屋子的人也不嫌他吵,个个都喜上眉梢,江晚芙笑了一下,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费力抬起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小孩儿的肌肤太嫩了,她都不敢用力,怕弄伤了他。
她轻轻地摸了一下孩子,孩子竟惊奇地止住了泣声。
惠娘等人都看得惊奇不已,白嬷嬷倒是不惊讶,笑着道,“小郎君在您肚子里待了九个月,记得您呢。您一摸他,他便不哭了。”
稳婆此时也笑着,母子平安,压在头上的石头也就落地了,笑着开口,“没见过这样疼人的孩子,从破水到落地,也就两个时辰都不到……可见自幼便是孝顺的。”
江晚芙撑着笑了笑,觉得眼皮子有些重,白嬷嬷看出她累得厉害,便把孩子交给惠娘抱着,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夫人若觉得乏,便眯一眯。这屋外有白参将,屋里有奴婢,一定里里外外把得严严实实的……”
江晚芙点点头,终于累得闭上了眼。
等再睁眼的时候,却已经是晚上了,惠娘拿了排恶露的汤药进来给她喝。江晚芙喝了后,有气无力地问情况。
惠娘猜到她肯定要问,便立马道,“……听到您发动的消息,郎君与姚小郎君就赶过来了。只是白嬷嬷吩咐了,您现在最好是不见人,奴婢便劝他们先回去了。还有……”
惠娘说着,忽的顿了顿,她本来自然而然要提起老爷,毕竟刚才他也一直守在院子里,还请了大夫和稳婆来,虽说主子用的是他们从京城带来的人,那些并未派上用场,但连提都不提,总是不好,可想到头先的事,惠娘便还是隐而不提了。
江晚芙见她停住,便问,“还有什么?”
惠娘尽量自然地开口,“还有就是,您听了不要伤心。继夫人她,没了……”
江晚芙沉默了会儿。想起杨氏前几日还求着她,庇佑她的孩子,当时她已经看出来,杨氏命不久矣,只是没料她走得这么快……
时至今日,她对杨氏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了,她待她不好,算计过她,打压过她,但也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过……就这样吧,她也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生前种种,便都那样吧。
江晚芙没有再说什么,问了问孩子的情况。
惠娘出去了,留下纤云守着,过了会儿,乳母便跟在惠娘身后,抱着孩子进来了。藏青的襁褓,估计是杨氏过世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原来大红色的襁褓再用便不合适了,不过她生的是个男孩儿,用藏青倒也是合适的。
乳母是她们从京城带来的,一共选了三个,今天负责哺乳的这个姓张,生得很白净,人也很规矩,把孩子抱上来后,便退到一边,一句话都不说了。
江晚芙还不能起来,便侧躺着看孩子,不像她睡前看的那样浑身羊水、黏糊糊脏兮兮的,洗干净后,眉眼倒是看得更清楚了。依稀可见,还是生的更像陆则些,毕竟是个男孩儿,像陆则也好。胎发也浓密乌黑,皮肤还红通通的,拳头攒得紧紧的,睡得很是安静。
他刚出来时那副嚎啕大哭的样子,江晚芙这个当娘的,还一度担心他是个爱哭鬼呢。
看了会儿孩子,便叫乳母抱着下去了。江晚芙倒不担心孩子的安危,这些人都是千挑万选后,才从京城带出来的,更何况陆则临走前,里里外外摸查了有十几遍,真有问题的,早也都拎出来了。
惠娘继续陪着她,白日里睡久了,现下就没什么睡意了,江晚芙吃了碗焐酥豆糖粥,看纤云把碗收了,倒是想起来了,问惠娘,“跟各处报喜了吗?”
惠娘摇头,道,“今日事多,还未来得及。”
江晚芙点头,也是,今天够乱了。眼下又多了个小孩儿,别看才丁点大,要花费的精力却一点不比伺候大人少。她索性便道,“那干脆过几日再说吧,等我能下地了,再来写信。”
惠娘也颔首应下,服侍她睡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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