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闻,信王之子幼而敏睿,性情敦厚,颇有先帝遗风。朕膝下无子,今东宫空悬,长此以往,必不利国泰民安,今命尔护送其入京……钦此。”使臣念完诏书,并不敢拿乔,很快便朝陆则道,“世子接旨吧。”
陆则起身,从使臣手中接过圣旨。使臣道还要赶往和谈之地,很快便出去了。
不多时,陆则的幕僚便匆匆赶来了。圣旨被陆则随手放在案桌上,一幕僚上前取看,见圣旨的内容,果然与他先前所听,无甚出入。几人面面相觑,最终一人上前,低声道,“世子,这分明是置您于不义。信王明知藩王作乱之事,却隐而不报,陛下震怒,一家因罪入狱,是您带人亲去的。如今陛下却要立信王之子为储君,此子日后登基,必对您怀恨在心。”
现在的情况,对陆则最有利的,便是等陛下殡天后,扶持幼主上位,把持住朝政,做一个权臣。要么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干脆举兵南下。后者太冒险了,便是他们也不敢提。
幕僚见陆则未语,眸色微动,将声音压得更低,“依某所见,世子倒不如除去此子,朝中自会另选储君——”
陆则闻言终于有了反应,他淡淡地扫了眼那幕僚,问他,“这一个死了,下一个就一定如我愿了?”
幕僚张了张嘴,想说大不了继续杀便是,此战得胜后,朝中还有谁能与世子争锋?但看陆则神色,还是按下未提。
陆则垂下眼眸。张元这是在试探他,试探他会不会真的杀了信王之子。他不是不可以杀,杀了之后,他也可以继续和内阁僵持,直到一方妥协,当然,只要他够心狠,妥协的必不会是他。眼下的太平,只是暂时的,还不是真的天下太平。他可以赢,也可以不轻不重地输几次……
但那之后呢?新帝偏向内阁,是必然的,或早或晚,没多大区别。杀一个信王之子,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
他也不想多造无端的杀孽,上天让阿芙和孩子平安,他便也许上天一个承诺:尽他所能的少造杀孽。就当是为阿芙和孩子积福了。
“一个孩子罢了,杀或不杀,没多大区别。他也只是被推出来的棋子,问题的关键,亦不在他身上。”陆则淡淡地发话,一句话,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幕僚虽干的是出谋划策的事,但拿主意的人,始终还是陆则,见他发话,也都不再劝说什么了。
第197章 二更
信王之子单字瑞,尚且年幼,刚在牢中度过他六岁生辰。刘瑞虽是王府世子,性情却肖其父信王,生性胆怯。
刘明安离开瓦剌时,策反藩王,以封地许之,其他几个藩王口中应下,实则各怀鬼胎,对区区一介公主竟异想天开想做皇帝的事,嗤之以鼻,暗中谋划夺位之事,打算瓜分中原大地,唯独信王因胆小怕事,反倒躲过一劫,瞒而不报虽也是重罪,但到底不会像其他藩王那样,落得诛九族的下场。
陆则回到府中,得知刘瑞已经从牢里接出来了,管事将其安置在西苑,索性便打算过去看看。
他在厅中坐了片刻,刘瑞便被下人带过来。照顾刘瑞的是他的乳母,到了门口,远远看见屋里的陆则,便赶忙放刘瑞下了地,颤着声轻声道,“世子,别忘了奴婢方才同您说的话。”
刘瑞看见陆则,害怕得抓住乳母闵娘的袖子不放,小声叫着乳母的名字,让她不要走。
闵娘见状,也有些急了,眼看屋中的陆则已经察觉到屋外的动静,也顾不上主子不主子的,用力去掰刘瑞的手指,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个劲儿地道,“您快松开奴婢吧……”
刘瑞的手被闵娘掰开,又被她推搡着站直了,他一松手,闵娘便跑到了一边,他害怕得站在原地,回头看见面前一双黑靴,瑟缩着抬起头,来人太高了,他不得不仰着头去看,等看清那人的脸,却整个人害怕得缩起了肩膀,眼睛顿时红了。他还记着乳母的叮嘱,不敢哭出声,只噙着泪,脸上涨得通红。
陆则有自知之明,一贯知道自己不算面善,但也不至于面目可憎到,这孩子一看他就被吓哭的程度吧?他微微缓和了脸色,想了想,看向一侧跪下去的闵娘,“抱信世子进屋。”
闵娘不敢不听,忙过来抱起刘瑞,刘瑞也牢牢抱住乳母的脖子,一大一小跟在陆则身后,警惕又惧怕地看着他。
陆则真没想到,刘瑞好歹一个世子,虽年幼了些,竟如此胆小,他本来听去接人的副将来回话,还以为他只是生性腼腆罢了。
陆则看着二人,总觉得再待下去,有点欺负孩子的嫌疑,索性便简单地跟刘瑞说了几句,“这几日,世子便暂住我府中。五日后,我们动身去京城。这几日若有什么需要的,派人和府里管事说……”
刘瑞只晓得乖乖点头,陆则也权当他听懂了,本来还觉得刘瑞刚来,虽是个孩子,但他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陪着用顿晚膳,现在这个情况,便也作罢了,别把这孩子吓出个好歹来。
他点点头,便回去了。
看他走远,闵娘才敢开口,“世子,奴婢不是跟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