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青越是这样浅笑着揭开自己的伤疤,越是让叶寒枝愧疚不安,她将地上的外袍捡起来,盖在林砚青的肩膀上,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这样说你自己,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的喜欢,因为我心里已经对别人动情了……”
“是你口里的阿尘吗?”林砚青笑得无力:“可他让你伤心了不是吗?不然你怎么会念着他的名字,露出那样脆弱的表情。”
叶寒枝沉默不语,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他是负了我,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可我也无法对其他人再次动心了。”
骗子。
明明她一听到他的名字,垂在身侧的十指指尖都在微颤,怎么可能像她说得那么轻巧,说不喜欢了就不喜欢……林砚青却没有拆穿她,只是轻笑一声:“既然不喜欢了,那我便等得。”
无论等多久,只因为是她,便值得。
*
江尘面无表情地听完暗卫的汇报,嘴唇紧抿,鸦睫轻颤,在昏暗的烛光下投下阴影,看不清喜怒。
“你下去吧,让忍冬进来。”良久,江尘轻声说。
守在外室的忍冬一见暗卫离开,连忙紧张地弓腰垂头进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
“把宫里会琵琶的乐师传唤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江尘状似平静地吩咐道,让人揣测不清他的意图。
忍冬不敢多问,连连点头称是。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批乐师进了陛下的寝殿后,便整整一夜没再出来,殿内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却不似乐师的手艺,声音如同朽木摧折,呕哑嘲哳。直到残月已落,参星横斜,天方破晓,他们才一个个面露惊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闭口不提今夜发生的事情。
眼见已是上朝的时辰,忍冬大着胆子推门而入,一见殿内景色却是大惊失色,不顾尊卑地拉住江尘,失声道:“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只见江尘神色麻木地正在双手抚琴,竟然像是生生弹了一夜的琴,指尖甚至都摩挲得沁血,流下骇人的斑斑血痕,他却浑然不觉。底下是一地散落的琵琶,东倒西歪,琴弦却俱已损坏。
江尘木然地转过头,轻声说:“她不是喜欢听琵琶吗?孤着人来教了,孤在学呢。”
明明是他自己推开了寒枝,可是当她眸中映满的不再是他的身影,他才惊觉自己有多痛彻心扉,实在是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他感觉自己甚至活不到两三年,便要生生地疯掉了。
陛下实在是太苦了。忍冬心疼万分地从怀里拿出锦帕为江尘包裹住受伤的指尖:“陛下,这琵琶哪是一夜便能学会的?”
江尘却只是满脸呆滞恍惚,兀自不住得喃喃:“孤会弹琵琶了,孤会弹琵琶了……枝枝她为什么不来找孤?”
57. 请辞 叶卿,可有异议?
“等等, 陛下,臣有事禀报。”
金銮殿内,每日例行的要事禀报完毕之后, 正是要退朝之时,谢明远却突然从人群中上前一步, 本来不大的声音在一殿寂静中格外响亮。
江尘头戴十二束垂珠的冕冠,每一束都串满了一十二颗琉璃珠, 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 只露出一个莹白如玉的下颌来。江尘面无表情地眯起眼睛, 只盯了谢明远那鼻青眼肿的脸一瞬,立马嫌弃地转开眼珠, 声音冷淡:“准奏。”
“禀陛下,昨日叶寒枝仗势欺人, 以官位之职强压微臣, 不仅用言语羞辱微臣, 甚至还恃强凌弱, 动手打了微臣。”谢明远那半边青紫乌黑的脸肿得老高,竟比右脸大出一圈:“微臣这张脸便是证据啊, 求陛下给微臣做主!”
叶寒枝也不辩驳, 挑了挑眉,脸上似笑非笑地望向谢明远, 两人对视的一瞬, 谢明远肥胖的身子打了个哆嗦, 连忙转头不敢再看她。
瞬间金銮殿上的众人的神色各呈纷异起来。
叶意卿在人群中低着头,捂着嘴快要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这次叶寒枝可算是踢到硬骨头了,她不是一向不计后果么,接下来可有的受了。
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哪里有丝毫把叶寒枝当做亲生骨肉的模样,说是敌人也不为过,毕竟在他眼里,女儿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更何况还是一个胆敢忤逆他的不孝子。
不过这暴君之前倒是极为偏袒叶寒枝,也不知是着了什么疯魔。思及此,叶意卿恨恨地咬了咬后牙槽。
卫璃则是眉峰紧蹙,双手下意识地攥成拳握于身侧,面带担心地望向叶寒枝。心底还隐隐带着期望地望向那高座之上的看不清神色的帝王,虽然他并不清楚陛下和表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两人终归还是发生过一段情缘的,陛下会帮帮表妹的吧……
此时金銮殿上陷入一室沉寂,皆等着江尘宣判。其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看帝王心意罢了。他若是有意偏心近段时日来风头正盛的叶寒枝,口头批评几句,小惩大诫一番,在场的人又有谁敢多言半句呢?
江尘的双眼透过一十二串琉璃珠遥遥望向叶寒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