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刚要下意识地开口袒护叶寒枝,却不经意地和叶寒枝对视一番,她黑曜石般纯粹的眼珠冷冽地望向自己,无情漠然地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不带一丝情谊。
可暗卫却只字不差地将酒馆里的情形告诉了他——昨夜里枝枝是如何强势地护住那个碧眼妓子,看着那个男人的目光,那么的温柔,无时无刻不带着笑意。
枝枝,为什么……你真的不要孤了吗……
明明如今这局面是自己一手酿成,可不过才几日光景,你便能抛下我们往日的种种一切另寻他人了?孤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江尘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五脏六腑都燃起烧灼一般的疼痛,理智似乎在这一刻飞脱而去,他赌气般地冷哼一声说道:“叶寒枝,不管发生何事,你都没资格殴打一个三品官员,只有孤有惩治百官的资格。如此僭越之举,实在是有负皇恩。既有此事发生,那便官降半级,罚半年俸禄,回府邸禁足自省三月,不得踏出大门半步。叶卿,可有异议?”这样也好,你就别想着再见那个野男人。江尘明目张胆地以权谋私,掩盖住自己酸溜溜的小心思。
叶寒枝神色淡淡地掀开衣摆,缓缓下跪谢恩:“并无。”
短短几日,她已经不再认识江尘了。那个在她身下红着眼睛的小狐狸,变成了如今这个身着玄色冕服,纁色蔽膝的满脸冷漠的帝王。
此言既出,叶意卿玩味地勾了勾唇角,这暴君之前不是偏袒叶寒枝得很吗?如今又是怎么了?
卫璃则是满眼失望地看向江尘,他没想到江尘竟然如此狠心,竟然真的为了一个外人惩处表妹。
最后一桩事了,宦官尖利的声音响起:“退朝——”叶寒枝被席卷在人潮中,卫璃很快朝她跑来,凶神恶煞地瞪了春风得意的谢明远一眼,连忙张开大袖护住叶寒枝。叶寒枝则是迎着众人或幸灾乐祸或探究不解的目光中挺直了腰杆,面无表情地离去。
江尘却是在自己话音刚落之时便已懊悔至极,他怎么能因为一时赌气就这样对枝枝?万一枝枝讨厌他了怎么办……他一想到枝枝那双眼睛对他浮现出厌恶恨意,光是想想都是胸口一阵窒息,生不如死,他甚至现在就想不顾身份地追上去,求枝枝原谅他。
可枝枝早已消失在了视线尽头,他恹恹地倒在龙椅之上,眼底漫彻着钻心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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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怎么能这样呢!我实在是对他太失望了,”卫璃喋喋不休地拉着叶寒枝的袖子,满脸悲愤:“算了,表妹,要不你就跟那顾朗算了,虽然我看他不太顺眼,不过他至少是个敢说敢做的汉子。”
叶寒枝睡在躺椅之上,双手枕在后脑勺上,一派惬意悠闲,顿时失笑道:“表哥,你便是生怕我嫁不出去吗?”
听雪楼里的菩提树枝繁叶茂,阳光从挨挨挤挤地缝隙里渗透进来,落下铜钱大小的光圈,有细碎的灰尘在期间飞舞,跳出缠绵的舞姿。
此时一道男声突兀响起:“打扰一下,我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顾朗含笑走近,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器宇轩昂,气质非凡。这一瞬间便是挑剔的卫璃也有点心动,觉得这男人倒也勉强配得上自己的表妹。
叶寒枝面不改色地跟顾朗打了个招呼,卫璃则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掩耳盗铃地轻咳两声:“顾兄,事情都办妥了?”
“正是,”顾朗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目光深邃地望向叶寒枝:“我后日便要回漠北驻守了。”
“这么快?”叶寒枝愣住,立马从躺椅上坐起。
顾朗脸色微沉地点了点头,忽然提起一个话头:“今日之事我都听说了,寒枝,你莫要气恼。”
“没什么好气的,”叶寒枝波澜不惊道:“这里是都城长安,不似咱们漠北只比谁的拳头大,法不容情。”
“你今日如此憋屈,这长安不待也罢!”顾朗怒气冲冲地吼道,他看起来倒比叶寒枝这个当事人还委屈恼怒,他顿了顿,面色浮现出犹豫,但还是把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口:“寒枝,咱们一起回漠北吧,那里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了咱们。还有,不仅弟兄们都很想你,还有漠北的百姓们也很思念你。”
突闻此言,叶寒枝面色略带了几分惊诧,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的确,她一点都不喜欢皇宫,一点都不喜欢长安。这里规矩森严,世家贵族暗流涌动,处处都是算计。才回来这么些时日,她就已经被卷入了无穷无尽的算计与争斗中。
“……可外祖母年事已高,我昔年离家多年,如今还是留在此处尽孝吧。”叶寒枝思虑了一会儿,轻声道。
一直沉默的卫璃却打断她道:“表妹,你若是想回塞北,也无需犹豫,祖母这里有我照顾。”
“表哥,这不一样,这是我自己想要尽孝的心意。”叶寒枝涩声说。
“可你明明对长安这里的一切都厌倦反感了,”平日里一直看着大大咧咧的卫璃原来也有如此心细如发的一面:“平日里,你总是不知不觉便提到漠北的旧友,我也无数次看到你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