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六郎下的令, 那就无可转圜了。
苏瑶颓然地栽回藤席上, 摸起团扇, 泄愤似地用力摇两下。
“医师不是说我已经大好了么, 六郎怎么就这么小气。”
她无可奈何, 翻来覆去, 觉得自己像是在烙胡饼, 一面比一面烫得熟, 屋外的阵阵蝉鸣声都越发刺耳了。
少女生无可恋道,“要不我们回凤仪宫去,或者回苏府去?这天气这么热, 再没有冰,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日子也太难熬了。”
婢女们也没什么好办法, 都知道六殿下令行禁止,府上无人敢悖逆,也就没人应声。
苏瑶想到了往年这个时节,说起来,也快到随着圣驾去清凉行宫的时候。
今年大约是去不成了,但慕衍身为人子,肯定是要随行的,到时她一个人在府里,又出不去,简直是闷都要闷死。
月枝端了杯冷凉了的白水过来,“只怕是六殿下不会同意的。”
她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道,“婢子瞧着,这几日府内的侍卫都增了数倍,殿下也总是来去匆匆,怕是府外出了大事。”
苏瑶默了一瞬。
她其实早就发觉了,所以才更烦心。
真要说起来,她所居的屋舍位置甚佳,临水植树,冬暖夏凉,便是不用冰,也没热到过不下去的地步。
但心里存了事,就觉得难过了。
“阿兄有好久都没来看我了。”苏瑶闷声道。
婢女也不知该怎么劝,都面面相觑。
苏瑶其实很想去问问,慕衍现下到底是在忙什么,可他这几日忙的都不见人影,自己醒时他早就出去了,自己睡下时,他还未归。
若不是清早起来时,时不时会收到些他让人送来小物件,真就让人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回来过。
苏瑶戳了戳榻边几案上摆着的一支荷花,粉白的花苞便颤巍巍地抖了下。这就是今早醒时婢女们送进来的,说是慕衍临出府时,看见荷花开得正好,便折了插瓶让人送来。
至于问其他人……
苏瑶撇撇唇角,又戳了戳荷花的花瓣,府内婢女侍卫都是一问三不知,她身边的人又不能出府,待在府里,苏瑶都觉得自己是与世隔绝。
倒真像是被养在笼子里的鸟雀一样。
这个念头在苏瑶脑中一闪而过,又马上被她嫌弃甩掉。
慕衍也是为了她的安危,才让她借住在此处的,怎么能跟话本里的暴君一样,那位可是实打实囚禁她只为了取乐。
少女吸了口气,今夜一定要打熬起精神,等慕衍回来后,好好跟他谈一谈。
夏夜,晚风转凉,送来阵阵芙蕖清香。
苏瑶让人抬了竹榻,几案,歪在慕衍回府的必经之处乘凉。
虫鸣阵阵,星河流转,婢女们点燃起艾草驱赶蚊虫,带着艾香气的白烟袅袅,阵阵夜风吹起轻薄纱幔,飘忽不定。
若不是心里存了事,倒还真有几分夏夜静谧的安逸。
只可惜,她这一等就等到了二更天。
往常的这个时候,小娘子早就睡下了,这会也有些熬不住,托着下巴一个劲地眨巴眼,看着天上的星子打哈欠。
月枝来劝了好几回,少女也有些动摇,但还是打熬住了。
等呀等,也不知又等了多久,苏瑶眼帘都要彻底搭下来了,胳膊一歪,差点便要跌到地上,吓得一激灵。
却是被熟悉的怀抱接住。
“六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瑶扯住他的衣袖,以手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困得泪眼朦胧。
“有一会儿了,见你都快睡熟了,便没吵醒你。阿瑶是在等我?”
慕衍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天热,他还不曾沐浴,不好与她亲近。
苏瑶也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强打起精神,替他斟了杯水,直截了当地道明来意。
“我见你这些时日早出晚归,难免就有些好奇,想问问你府外的情况。”
慕衍也知自己这几日晾着她了,便笑了笑,解释道,“陛下过几日便要领着众人去行宫避暑,二兄将此事交我,需得安排一二,便忙碌了些。到时带上阿瑶一道去如何,你可想去?”
苏瑶皱皱眉,一字一字地往外蹦,“带上我一道?”
她这是咬文嚼字了,寻常去行宫避暑,随行名单上也总有她,往往会被安排住到姑母附近里,哪里还要慕衍带,这话有歧义。
慕衍看着她,有些了然,浅浅地笑,“苏世子替你上了表,说你身子不适,陛下便令人将你的名字划去。阿瑶若是想去,需得乔装打扮,跟在我身边。”
他顿了顿,轻声补了句,“只是要与我同住。”
苏瑶:……
少女柔荑轻垂,牙白扇柄在几案上磕了两下,发出令人心乱的脆声。
阿兄这是做什么,都没有来问过她,就替她决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