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程钧一时有些语塞, 再然后便是心中凄然。
他记得当年从大金的侍卫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儿子时,内心的波涛汹涌。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要抛开大周的一切, 去寻那个深爱的女郎。
至此, 能一家人整整齐齐, 厮守一生, 过一段人世间最平凡而又幸福的日子。
可是,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妄想, 他有丢不开的家国情怀,她也有不能放下的责任义务。
所以,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盘死局,无论如何都解不开。张氏, 不过是压倒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儿子成了他和夏飞鸢的最后一根纽带。但是,罗程钧没有想到的是,就算将罗玄送来了他身边, 她也没有再和自己见过一次面。
论狠心, 夏飞鸢当称得上是世上第一。
而儿子方才说到曲氏时那眼中的光,让他恍惚间见到了当时的少女。
一样执着, 一样坚定地说过:“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便永不反悔,谁都不能将我从你身边带离。”
只是后来,少女眼中细碎夺目的光都被磨灭了,以至于自她走后, 再没回头。
“去吧。只是,你刚入阁,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做任何事情都要一一想过, 再做决定。”
罗程钧有些疲惫,挥手让他离去。
罗玄行过礼,望了一眼在昏暗烛光下兀自出神的身影,出了书房。
张氏回来后一直便是心神不宁,嬷嬷来时见她桌上的饭菜未动半分,不由心头一酸。
“小姐,你日日要么在府中闭门谢客,要么便是在寺中礼佛。如若真能做到心无挂碍也就罢了,可是你……”
张氏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依然目光呆滞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住眼泪将桌上的饭菜收拾干净,再去热来。
他要离开?他要去大金?
抛开这儿的一切,和那个女人双宿双飞。
张氏想着白日里在寺中收到的一封信件,信中言之凿凿地写道:“镇国公处理完大周一切,将会远遁大金,与她相守。”
她拿着纸张的手禁不住的颤抖起来,巨大的惊恐和绝望将她淹没。
这些年来,她胆战心惊,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当天晚上,她便依照信中的吩咐,见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都隐没在黑暗中,张氏战战兢兢:“我凭什么相信你。”
来人的声音粗而低沉:“那夫人还不是来了?那必然还是心有触动的。如果夫人不信,你掉头就走便是,就看夫人敢不敢赌这一局。”
他笑的有些残忍:“到那时,夫人可真得清灯古佛,了此残生了。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你真能放下?”
张氏的身体在黑暗中抖的厉害:“我应该怎么做?”
“夫人果然是聪明人。”
那人闷闷地笑出声来:“想办法把国公爷的虎符拿出来,我便告诉你该如何做。”
张氏虽笨,但也不傻,闻言扭头:“虎符事关大周国防,岂可轻易将它拿出。”
“近日,罗玄声名渐起,我们拿它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毕竟他挡了很多人的路。让他们内乱几天,也是好的。”
张氏半信半疑道:“果真是如此?不会将镇国公府置于险境?”
那声音变得低柔又有诱惑力:“那是自然,我们也都为大周子民,不会做出伤及国之根本的事情。”
虽然知道,事情远不如这人说的这般简单,可是张氏还是抵挡不住心中对罗程钧即将离开的彷徨,咬牙答应了下来。
他说的时间很紧急,张氏知道没有办法拖延。而这样的事情,也必须是自己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大金,信王府。
“王爷,大周的二皇子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夏凉霆微睨了下属一眼:“这般容易妥协?怕也是无路可走了。他怎么拿我们想要的东西?”
下属恭敬地回道:“那般机要之物,没有那么容易拿出。他们找的是罗程钧的夫人。”
对于张氏,夏凉霆还是稍有印象。当年,她抱着襁褓中的女娃来找夏飞鸢。
声声泣血,字字带泪,将一个深闺怨妇表现的惟妙惟肖。
这个女娃便成了刺穿夏飞鸢心脏的最尖利的一根刺。也成了,罗程钧和她决裂的导火索。
自此,她即使明知道自己身怀有孕,也还是抛下一切,回了大金。
从头到尾,果断,决绝,没有给罗程钧任何解释的机会。
她就是这样的女郎,爱时爱的轰轰烈烈,眼中却绝对容不下任何的沙子。所以,断也断的彻底,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那我们只需等着便是了。”
他一片闲适,缓步前行:“萧景明也是蠢材。以罗程钧浸淫官场多年,怎可能如此简单让一个妇道人家摸到那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