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熬不到前世那个时间,灾难就会来临。
海贸,美洲,大航海时代,高产作物,资本的原始积累。
穆空青心念急转,微微抿唇,笔尖落在纸上。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出格,穆空青甚至为自己的每一个观点,都在心中找到了能搭上边的圣言或典故。
哪怕其中绝大部分都不会出现在文章中。
穆空青的速度很慢。
尽管现在他笔下的只是初稿,穆空青也要将每一句话,都在心中转过几番,逐字逐句地斟酌过后再行落笔。
现在可是只要有一个字没有注意避讳,便有可能被连坐全家的时候,有多慎重都不为过。
不知不觉间,外头的雪更大了。
原本细密的雪片变成了一团一团的雪块,成片成片地砸了下来,很快便积了厚厚一层。
穆空青的初稿落下最后一笔,他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脱力般地抬起手揉了揉额角。
今日没有太阳,好在外头的积雪亮堂堂一片,倒不用担心天光太暗,蜡烛不够用。
同样的,穆空青也没有办法再从太阳推断时间了。
他只能粗浅估算出,自己方才写完海贸策,用时必定是不算短的。
三天时间五篇策论,穆空青半点不敢耽搁。
只是稍作歇息,让大脑和身体休息片刻之后,穆空青便重新提笔。
修改、誊抄,只是第一篇策论,穆空青就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待海贸一策修改完毕,穆空青已经觉察到了腹中的饥饿。
他斟酌再三,还是决定点火煮汤。
今日考场中生病的考生不少,时不时便能听到两声咳嗽声。
就连他隔壁那个腼腆的年轻举子,也终究还是没能抗住这连日的寒冷,这会儿的喷嚏是一个接一个。
温暖的炭火燃了起来,号房内的温度也开始提升。
穆空青没有浪费这段时间。
他趁着这点暖意,将海贸一文誊抄到了答卷上。
抄完之后陶罐中的水刚好煮开,可以放入汤块。
冬日里用完一碗热腾腾的羊汤,再配上几片肉干和高热量的油炸脆饼,穆空青只觉得他疯狂转动了一上午的大脑都得到了救赎。
轻轻呼出一口气,穆空青重新提起笔。
下雪,就意味着白天可以倚靠自然光答题的时间会更少。
他不能耽搁。
好在后头的几篇策论都出得中规中矩。
或是问近年刚出的农税,或是问某罪应当如何量刑。
凡论政题,只要是没闹出过大动静的,一律都以夸赞为主,查缺补漏为辅。
凡问策题,则是三分赞颂前人功绩,三分阐述自己的建议,三分引经据典为自己提供理论依据,最后还得留下些许笔墨,委婉地夸一夸当今治下的锦绣盛世。
这一套对于穆空青来说,已经是用得非常熟练了。
会试第三场第一天,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穆空青完成了他第二篇策论的初稿。
外头的风雪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不仅没有停歇,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院中也时不时便有差役前来铲走积雪。
穆空青粗略一算,若是这么下着,一夜过去,号房外的积雪怕是得有半尺厚了。
穆空青将答卷笔墨等统统用油布裹上放入考篮,再将考篮垫高。
无论晴天下雨,穆空青都会在睡前将答卷这般收拾起来,为的便是以防万一。
如今不时便有雪花随风飘入号房内,穆空青更是慎之又慎。
第二日天还未亮,穆空青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
穆空青睁眼后下意识地朝号房外看了一眼。
外头一片银白。
雪小了些,却还是没有停下的趋势。
随后穆空青便注意到了那咳嗽声的来源。
正是他隔壁那间号房。
说实话,对于隔壁那位只着了六件单衣,瞧着身子骨也挺单薄的年轻举子能撑到现在,穆空青觉得他已经很是幸运了。
就是穆空青这又是皮子又是羊汤的,也经常在醒来后觉得浑身冰冷,也不知隔壁那位仁兄是怎么熬过来的。
穆空青看看天色。
不知是染了风寒的学子太多,不少人半夜都睡不好的缘故,还是此时确实已到了众人平日里起床的时间,穆空青已经零星听到了不少人洗漱的动静。
睡是睡不着了。
穆空青翻身坐了起来,穿上了外衣。
外头还夹着雪珠子的冷风一吹,穆空青生生打了个激灵。
就是有再多的困意,这会儿也该清醒了。
穆空青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蜡烛和木炭,用陶罐取了满满一罐水。
一半稍热些之后用来洗漱,剩下一半再添些汤块肉干进去,随它自行炖煮。
辛辣的羊汤翻滚的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