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通常喜欢收到什么礼物”
“我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你得等我想想。”阿措停住了步子,稚气未脱的脸儿皱了起来,“你问这个干嘛”
“我的小徒弟就要出关了,我想买点小玩意送给她。”她们站在一处巷口,琳琅袖口中的寐生珠正在发烫,可见里面的人即将出来了,“我想该给她带点什么,可是我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带点好吃的吧,最好是糖。千万不要笔墨纸砚。”阿措建议。
“是么,我看她以前是大家闺秀,应该也不讨厌这些才是?”琳琅忍俊不禁道,“好吧,你知道杭州什么地方卖糖吗”
“多了去了!孝仁坊卖乳糖浇,众安桥卖澄沙膏,观桥大街卖豆儿糕,太子坊卖麝香糖,庙巷口卖十般膏子糖,通江桥卖雪泡豆儿,还有那糖丝钱、泽州饧、甘露饼、玉屑膏、蜜姜豉、桃穰酥、饧角儿…”
琳琅笑着打断:“行啦行啦,不用报菜名啦。”
这时一辆小车停在了琳琅和阿措身边,推车小贩当当当敲了三声小锣,一似发出了什么信号,附近街巷里玩耍的孩童都应声冒了出来,擦着她们的裙裾跑过,团团围定了小车。琳琅急忙要让路时,阿措扯住了她:“别走,这个就很好!”
小车上立了草把,草把上插了许多糖画,人物鸟兽、像生花朵之类,造型或繁或简,无不惟妙惟肖。一群孩童伸颈踮脚,眼巴巴地瞅着草把,琳琅被挤在当中动弹不得,左右低头一看,只能叹气。
车上用小风炉烧着一锅滚烫的糖浆,翻涌出浓郁甜味。小贩舀了一勺蜜黄糖浆,抖擞手腕,糖浆便连成一线曲折滴下,落在石板,上形成连绵图案。只见那只手来回翻飞,顿挫间比闺阁小姐绣花还要细致几分,糖画也飞快地成形,是个单手叉腰的形象,眼圆圆,嘴尖尖。
“是个猴儿!”阿措猜。
小贩把穿进竹签的糖画整张揭下,拿在手里晃动,让甜香气味扑到客人脸上:“五文一个。”
一个戴长命锁的男孩子眼疾手快,当先拍下钱就接了糖人,欢呼着跳了起来。阿措没抢过那小孩子,不禁唉了一声。小贩趁机兜售:“姑娘要不拿对糖人?成双成对,图个吉利。”
“我不要糖人,我要一个糖做的石榴花。”阿措想了想,修正道,“要一对石榴花。”
琳琅道:“要成双成对,不都求月下老人和红鸾星君吗”
小贩并不回嘴,专心地去做阿措要的石榴花,和那些叽叽喳喳小麻雀般孩子点名的各种名目了:大神仙、仙女、猫狗虎豹……其中没有魔尊。不多时,原本糖浆沸腾的咕嘟气泡平息下去了,孩子们也已经人手一个糖画,连笑带叫,追逐着跑远了。
“小孩真闹腾。”阿措老气横秋地评论。
“小孩子大都爱闹腾,我娘亲说我小的时候很顽皮。”琳琅说着,目光出现了一瞬间的惘然,却仍然带笑地说了下去,“她说我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很闹腾了。”
“仙女怀孕也会不舒服吗?”
“会吧。”琳琅转头对做糖画的手艺人说,“我要一个小狐狸的糖画,谢谢。”
待糖画车子吱呀推走后,巷口又恢复了安静,一只胖麻雀蹒跚着踱了过来,去啄食地上散落的糖屑。琳琅在叠成纸鹤的信笺上写了什么,屈指在尾羽上一弹,鹤便摇摇地升了起来,循着来时的路途扑簌飞去了。
百花园门前,琳琅对阿措道:“你这几天一直陪我,我哥哥这些年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也多亏你讲给我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不用客气,说故事又不费力气,而且大部分还不怎么美好。”阿措吐吐舌头道,把手里那一包五花八门的糖果糕饼抛起接住,这些是她指点琳琅在杭州东走西跑、深入犄角旮旯买下的,末了琳琅分给了她一半,“可惜这糖醋醋吃不到了。”
“你很紧张她啊。”琳琅道,“这样,苏杭一带我已经认识路了,你可以回去专心照顾她了。我祝她早日康复。”
阿措朝琳琅打了一躬,郑重道:“我替醋醋谢谢你,她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也祝你玩得愉快。”
*
“师尊!”
琳琅对着寐生珠施法,于是她的小徒弟便现了身,欢快的两三步走到她面前。
“免礼吧,来。”琳琅将手里的纸包推给她,傅宜宁咦了一声,有些脸红:“您还给我带好吃的了呀,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虽然这么说可眼神却还是渴望的。
琳琅笑道:“好了,就当是为师为你庆祝结丹了。”
傅宜宁笑着打开点心,一眼相中一块金黄色的,终于在亭中石桌边坐定,她被琳琅领着踏入仙途,已经很久没有进食的需要了,可点心香软甜蜜,她迫不及待地吃掉了手中的金铤裹蒸,又去拿下一个,手却被琳琅握住了,她疑惑道:“师尊?”
琳琅松开了手,看着傅宜宁手心和指节上有习武留下的粗砺的茧,“没什么,突然想起两三天前你还个柔弱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