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儿咬了咬嘴唇:夏天里,他们三口在郁槐哥家住了一段儿,后来闹翻了
她本来还想说,这一家三口是被她师傅生生轰出去的,她师傅好英勇,当时差点就使棍子打人,还未及出口,就被丁氏瞪了一眼,立刻一个字也吐不出,胆战心惊地躲到文华仁身后。
文秀才满心里都是无奈,定了定神,扯出个笑容来对丁氏道:这位婶子,你
丁氏朝他打量一眼,将嘴角一扁,眼眶就红了。
这位小兄弟,我那外甥媳妇小麦在吗?语气又软又糯,透着一股子弱伶伶的味道。
成勇站在一旁,立时就打了个冷战。
话说,这婶子是唱哪出啊?刚才在新房那里,又是跳脚又是指着鼻子地骂人,气焰盛得很,怎地一来了稻香园,就换了别张面孔,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
他再想不到,这丁氏是曾在花小麦那里吃过亏的,深知她不会任凭搓揉。更加对孟老娘心存忌惮之前在新房工地上,当然怎么闹腾都行,来了稻香园,怎能还由着性子行事?
文华仁不晓得个中关节。见丁氏好声好气地说话,就以为她是个和柔的性子,当下松了一口气,冲她笑笑:我们东家进村里去了,将将才走了片刻,一时半会儿只怕不会回来。婶子你有事不妨同我说,我替你转告。
那你们东家的婆婆也不在?丁氏眼珠儿转了两转问道。
唔,大娘也和我们东家一块儿进村了。文华仁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既然两个人都不在的话
丁氏不知何故,居然在心中偷偷松了一口气,瞧见藏在文华仁身后的周芸儿。忙就伸手来拉她,口中一叠声道:小妹子是小麦的徒弟吧,你不记得我了?咱们见过呀!我是你师傅的舅妈,前阵子我住在孟家,天天都瞧见你来跟着她学厨好个伶俐的姑娘。瞧着就招人喜欢,在家爹妈一定很疼爱吧?可
她伸过另一只手将唐冬雁拽到跟前,抽噎着道:你看我们家二丫头,同你差不多年纪,如今保不齐,就要成了没爹的人啦!
唐冬雁眼眶一红,低了头在喉咙里呜咽。
丁氏说这话。原本只是想拿周芸儿做由头,将自己满腔委屈哭诉出来,却不想正正戳中了周芸儿心头的伤疤。
甚么爹娘疼爱就她爹那个动辄就要打人出气的醉鬼,何曾将闺女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周芸儿便是一阵伤心,挣脱丁氏的手。不接她的话茬,朝后躲了躲。
丁氏见她不吃这套,就觉有点尴尬,讪讪地收回手,重新转向文秀才。
这小妹子知道。早几个月前,我家与你们东家生了点口角,闹得不欢而散。过后我们当家的心中一直过不去,打算来赔个不是吧,又抹不开面子。得知郁槐家里要盖新房,他高兴得什么似的,满嘴里直说这一回自己能派上用场了,就跟了那一队工匠,跑去新房那里揽下木匠活,每日里起早贪黑,只一门心思地要将那房子修得漂漂亮亮。可谁成想,这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若不是一块儿做活儿的匠人来报信儿,我们如今还蒙在鼓里呀,你说这
说着便很不讲究地往地下一蹲,埋着头再度抽噎起来。
眼看就要进腊月,快过年了,旁人家谁不求个团团圆圆?偏生在这时候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剩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文华仁是个本本分分的书生,从没见过这等阵仗,心中委实有些发憷。
他很知道这种场面自己控制不了,于是一面嗯嗯啊啊地敷衍,一面小心翼翼退进大堂里,冲春喜腊梅和庆有等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丁氏母女拦住,别让她二人轻易进门,自己转身就往后院去。
丁氏蹲在地上,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还没发现他的举动,周芸儿却是个眼尖的,赶忙跟了过去,急吼吼道:文大哥,你别去叫我师傅,她和大娘两个可讨厌这家人了,不想跟他们掺和的,仔细再气坏了她!
文华仁也顾不上和她多说,只满口答应我理会得,从后门绕进园子里,自另一道门一溜烟地奔进村子里,先跑去新房的工地上,找到那一队工匠当中管事牵头的那个,才算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这队匠人干活儿时是有规矩的,每日里一块儿上工,晚上也并不回家,就睡在工棚之中,省得隔天起来,还要费工夫凑齐人手。
唐茂林自打混进了这伙匠人中间,就始终给人老实沉默的印象,平常话不多,做事很卖力,却仿佛并不喜与人往来,其他工匠们,可谓是对他知之甚少。
孟家开始盖新房以来,唐茂林没有出过半点岔子,唯独四五天之前的早晨,大伙儿正要出门,他却忽然说要去茅房,让众人先走,自己随后就到。
这一去,就再没有出现过。
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儿,管事的工匠一开始还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猜逢着他多半是躲起来偷懒,可过了好几日。仍不见唐茂林的踪影,他就难免有些发慌,今日一来,就把这事儿告诉了成勇。
这之后发生的事。就不必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