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某人伸手抹了抹她的额头,吁一口气道:不管明日瞧不瞧大夫,过会子还是煎一碗桂枝汤来吃。你这会子热度降了些,该趁机将那病气一股儿脑地全拔了去才好你还是跟我说说,珍味园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娘告诉我,是来了两个骗子?
花小麦拿手指头抠着他衣裳前襟,蹙了下眉:咱能不絮叨这个了吗?
早间那档子事,她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心头一把邪火直往头顶冲,压根儿连提都不愿意提。
偏生孟郁槐却是不肯轻易饶过她,低头正了正脸色:怎能不说?遇上麻烦你不想着解决,只预备混过去就算了?
我就是觉得烦!花小麦愈加不耐,啧了一声,反正都把那两人打发走了,珍味园也没吃亏,这不就行了吗,还打算怎么着啊?
孟郁槐盯着她瞧了半晌,忽地低笑出声。
你这一生病,怎么还耍起小孩儿脾气来了?不把这事儿查个清楚,揪出那搅事的正主儿。人家隔一向又变着法儿地来寻晦气,还有完没完了?我听娘说,因为这事,平安叔跟你跳脚来着。莫不是你恼了他?
我恼他做甚么?花小麦不假思索地抬头看他一眼,是,他态度的确不好,回头我是该找个机会同他掰扯掰扯,但说穿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是正经做了多年买卖的人,将银钱看得比旁人更为紧要,这么一大笔生意打了水漂,他有些急躁也很正常,论到底。他终究是为了酱园子好,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跟他置气。
她说着转头咳嗽两声,又接着道:你说要把背后指使的正主揪出来咳,其实我觉得,十有*就是同行。整个桐安府专做酱料买卖的铺子。拢共只得五七间,大部分与咱们毫无往来,唯独芙泽县城东的万记和省城的安泰园,和咱们曾生过龃龉。那万记自打传出用陈米做酱的坏名声,便是大伤元气,如今只怕自顾不暇,至于那安泰园
等一下。
孟郁槐听到这里。神色就是一凛,打断了她的话。
我记得那安泰园与宋静溪是亲戚,可对?
花小麦怔了怔:你想说什么?
突然生出个念头而已。孟郁槐摇了摇头,行了,这事你莫理,交给我便是。你只管赶紧把自个儿养好,你这一病,小核桃都成了个吃百家饭的娃娃了。
花小麦听清了前半句就开跑,乐呵呵接了句那我可真不管了啊,话都说出口了。才觉有点不对劲,登时将眉毛立了起来。
敢情儿你今天对我这样嘘寒问暖百般体贴,全是为了你儿子?你有没有良心啊孟郁槐,我都病成这样了
孟某人哈哈一笑,起身将她塞回被窝里,也不答话,抬脚就往屋外走。
哎!花小麦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恼得直咬牙,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走,镖局那事现下是何情形,好歹你也让我知道一二啊?
也是奇了,他两口子怎地就偏生连糟心事都是一块儿遇上?
孟郁槐脚下未停,一径走出去,关门之前,转头进来冲她笑了笑。
那个,也不用你管。
自打这日,孟郁槐便从镖局搬回了家,只因手头事忙,每日里依旧早出晚归。
花小麦终究是身体底子不错,窝在家里安安心心将养了几日,也便恢复得妥当,等不得地把小核桃从孟老娘那儿,又挪回了自己身边。
临近五月,日头渐渐透出点灼热的味道来,田间草垛子给晒得干燥脆裂,地头处处都是农人们挥汗如雨的身影。
雨季将至,人人都想赶在那之前将地里的庄稼拾掇利落,以免到时被瓢泼大雨淋坏了粮食蔬菜,这一春天的辛苦就会付诸东流。孟家田地不多,却也不敢含糊,拨空把打谷场附近那两块番椒地好好儿整治了一遍,新宅前院中那一小块种葱蒜的菜畦,也早早地搭上了遮雨的木头棚子。
景泰和原先在村里的那间铁匠铺,到底是被花小麦按市价赁了下来,也不必花大力气装潢,拆掉那座大铁炉,里里外外清扫个三两回,将破损的窗户换过,再把四面墙重新砌一砌,垒个厨房,置办些家具就随时都能住人。
这点事,压根儿用不着请工匠,只消使钱在村里找几个有力气的后生便能办得周全。谭师傅晓得这房子是专门给他一家几口人住,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待房子修葺好的第二日,便慌慌将媳妇和孩子们领来瞧瞧,对着花小麦,几乎要抹眼泪花儿。
厨房里干活儿没天没日的,我也难得能回城里看孩子一回,如今可好了,一家人住在一块儿,我晚上下了工便能见到他们真不知道说点啥才好,稻香园工钱原本就不少,如今你又费心思给我们一家张罗住处,让我们团聚
他搓着手,有些语无伦次地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他媳妇在旁边跟着连连点头。
孩子来了一处新地方,总是格外觉得好奇,你追我赶地绕屋子追着跑,咯咯嘎嘎的笑声有一阵没一阵地传过来。
花小麦偏过头去看了看疯得一头汗的小孩儿们,抿唇笑道:这不算什么。谭师傅你不必如此,我也不过是希望,你能在稻香园里干得长久罢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