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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的京城,言府内,言穆摘下眼罩。
这次取下眼罩后,面对明亮皎洁的月光,他的眼睛不像原先那般,有刺激灼痛之感,他可以张目对月了!
本来以为得再休养半年,才能恢复过来,他却比设想的恢复得更快。
久违的清晰度再次回来,他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周遭的景物。
虽说掩在丝质纱罩下视物,也能看清楚大致轮廓形状,但是毕竟隔了一层,常有隔靴搔痒之感。还是裸眼视物,来的舒服自在。
清凉月光洒满他的衣襟,言穆整个人显得有些萧索,又满腹感慨。
阔别一年再回京城,花虽相似,人却不同了。
晚妹妹与之前不同了,而他自己经过这一遭后,又何尝与先前相同?
他对插着衣袖,立于庭下,历数最近发生的事。
自从回京之后,他发现很多事情都偏离了轨迹。虽是差之毫厘,但还是令他心头笼罩上一层阴霾。
就好比这次,听闻迟向晚被漠北人带上马车,他本想去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时间回溯到,言穆在大门外的树后找到福宁的那一刻。
言穆和福宁对上目光。
出人意料的是,对方除了乍一见他之时有些躲闪,之后却是顺从地同他来到书房,然后一直老老实实呆在书房附近的夹层隔间里。
他知道福宁性格一向骄纵,且与迟向晚关系冷淡,他与这位公主本来也没有什么交集,之所以围猎之时救她,不过是恪守御前侍卫的本分而已。
在听福宁说完事情的起因经过后,他带着些许讶异,瞥了福宁一眼。
福宁眸光清澈地对上他探询的目光。
他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
明知道告诉他后,卢氏的谋划便全然败露,而且福宁虽说是被胁迫做事,但也不可避免地牵连其中。她不自己想法子易容改姓,逃得离京城远远的,非要往京城凑。
她就不怕自己将此事告知皇帝,皇帝一怒之下问责于她和卢氏吗?
福宁平日不甚聪明,但这次脑子分外的灵光,许是她在来言府通风报信之前,便已经细细考量此事。
对于卢氏和卢贵妃而言,二皇子才是他们延续往日恩荣甚至更上一层楼的关键,福宁不过一个公主,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所以,哪怕知道漠北多股势力角逐,动荡不堪,也毫不犹豫地劝她远嫁。
这么些年,她都看着母妃眼色行事,在她的暗中授意之下,说对方不方便说出口之话,帮着她与迟淑妃等人言语上打机锋,为的不过是,让母妃将关注从二哥身上分出一点给他。
但此刻她也想明白了,求不得便是求不得,从今往后,她再不会奢求母妃的关注了。
况且,这样的事情,本就过于伤阴骘,她本就有些暗中佩服迟向晚,不愿如此算计于她。
“言公子已经知晓原因,又何必问我呢?”福宁只淡淡垂下眼帘。
怎么想是一回事,但要是说出口的话,无疑要牵引起,心头微妙而隐秘的思绪。
言穆了然地点了点头,善解人意地没再追问。
“你是要去救迟小姐么?”福宁看言穆披上外氅,“我看到她与言芷当时交换了眼色,想必言芷已经把此事告诉迟许了。”
“阿芷?”言穆皱眉,“她怎么不与我说?”
他很快反应过来,言芷是不想让他再次犯险了。
福宁出言提醒:“你现在去追,恐怕为时晚矣。”
“不论如何,我是都要去的。”
他必须亲自去救,才能安心。
晚妹妹,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很快就会来救你!
……
“每日都在柳园里,闷不闷?”谢琛这日回府后,对迟向晚道,“沁州府有一条老街,是百余年前所建,明日天气晴好,正好带你转转。”
“事情可是办妥了?”迟向晚试探地问。
这段时日,他早出晚归,每每披星戴月才回柳园。她知道他是在抢时间,在卢氏未曾得到消息前,先将其门下党羽一网打尽,不知怎么得了闲暇。
“只是想着,难得有时间与你在京外转转,舍不得让它白白浪费掉。”圆琛笑着望她,“况且,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或许会更有意思。”
迟向晚听他意有所指,心中他肯定在图谋着什么,不过她也没多问,只是道:“这样可以么?”
她初到沁州时,便觉得本地风气远比京城保守,街上鲜有官家女眷出没,大多是一些从事抛头露面营生的。
更别提为了笼络谢琛,沁州府尹还给他在本地安排了职务,明日也非休沐,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翘班,似乎不大妥当。
谢琛挑了挑眉:“为何不可?我同夫人出游,本就是天经地义。”
听到夫人二字,迟向晚会心一笑,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板起一张脸道:“谁是你夫人?要是让别人听见,小心生出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