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闻言,这才彻底开颜,连连道好,命那仆从退下后,方又转向阿绮。
她似也意识到方才的态度不妥,遂缓下神色,略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后,又道:“儿媳此去,数月未见,我竟有几分不习惯了。你堂姐可一切都好?”
阿绮一一应承着,提起堂姐,唇边不免也带了笑意,点头道:“阿姊一切都好,不久前才生了一子,眼下正修养着。”
一听说生子,刘夫人亦跟着眉眼笑开,道:“你堂姐是个有福气的,头一胎便生了儿子,往后再要生养,也能更顺些,不枉你这样远地赶去看她。”
说着,望向一旁始终未出言的红夫:“你当日也是一样,顺顺利利地便生了田儿。”
提及幼子,红夫笑着的面上闪过一瞬僵硬,紧接着,便作羞涩状垂眸,状似不经意望向阿绮,道:“老夫人快别说我,说起来,表兄与表嫂成婚也有些时候了,兴许过不了多久,老夫人便可抱上孙子了。”
刘夫人一听,心中一动,忙望向阿绮:“细算下来,你与翰之成婚已近二载,便是咱们到寿春,也已近一年,先前翰之忙着战事,在府中的时日不多,倒是此番你往宁州去,你二人朝夕相处着——”她说到此处,将声音压低了些,“你可有消息了?”
话音落下,一旁的红夫也下意识抬眸,紧张地望过来。
阿绮望着刘夫人满怀期盼的眼神,默默垂首,摇了摇头。
红夫悄然舒了口气。
刘夫人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失望,然到底还顾念着儿媳的心情,拉着她手勉力安慰道:“莫急,我也不是催促你们,只是我想着翰之年岁也不小了,才略问一问。好在你还年轻,从前又金尊玉贵地养着,定很快便会有好消息。”
阿绮始终垂着头,望着握着她的那只枯瘦粗糙的手,沉默片刻,慢慢将手抽出。
“只怕要教婆母失望了,因母亲当年是早产,儿媳自小体寒,恐怕难生养。”
……
因才是正月里,天暗得很早,郗翰之傍晚自衙署归去,到府中时,天已全黑了。
仆从们正点灯,见他归来纷纷躬身行礼。
他才自弋阳处理了些事归来,又令心腹部将们这两日加紧练兵,随时准备出征,此时归来,想起要见到阔别多时的母亲,心中柔软,素来坚毅的面容也多了几分暖色,看得仆从们也不由笑起来。
然他这一份难得的温和,却在见到面色有异的刘夫人时,一下消失了。
屋中,刘夫人与往日一般,早早将饭食都备好,等着他归来。
可她仿佛怀着心事一般,连他进屋都未曾察觉,只兀自盯着饭食间袅袅升起的热气发愣。
“母亲?”郗翰之不由蹙眉,行到近前,出声提醒。
刘夫人听这一声唤,这才回神,忙挤出几分笑容,拉着他坐下,亲手替他盛饭,道:“翰之归来了,忙了一日,又是赶路又是处理公务,定饿了吧,快吃吧。”
郗翰之双手捧着接过,又提刘夫人盛了些。二人心不在焉地吃了,他方问:“母亲,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
刘夫人召了婢子来将碗盘收拾走,又将旁人遣退,方轻叹一声,满目担忧,道:“翰之,我今日才得知,儿媳她——她似是不大能生养的,你可知晓?”
郗翰之面色渐渐沉了,沉默半晌,问:“母亲如何知晓?”
刘夫人见他面色不愉,忙将白日情形说了一遍,道:“你莫怪我多话,实在是无意间得知的,若非红夫恰提了一句,只怕我还未必知晓。她倒是个坦率的孩子,不曾隐瞒,竟是全都告诉我了。但这要如何是好呀?”
郗翰之心底苦笑。
阿绮哪里只是坦率?她是根本不在乎此事。
只是这样的话,绝不能告诉母亲。
他只故作轻松道:“母亲别急,她虽是这么说的,实则却并没有这样严重,大约是怕母亲期待太高,日后着急,才如此说。她只是稍有体寒之症,这么多年都有药石养着,已好了许多,并无大碍。儿子亦怜惜她,顾念着她年纪仍小,不急着此时便要生养,再过一年半载,也无妨的。”
他此话并非全是虚言,当日他问阿绮身边婢子时,虽道她的确有体寒之症,却未言及会难生养,此事从来都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辞罢了。
况且,他始终记得,前世她之所以两年未有所出,亦另有隐情,只是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晓。
刘夫人听他这样说,方有些将信将疑,道:“果真如此?你莫为了教我宽慰,来诓骗我。”
郗翰之笃定道:“儿子不敢欺骗母亲。母亲且想想,民间贫苦人家那样多的女子,甫一出生,便吃不饱穿不暖,至六七岁时,便随着父母或在田间劳作,或在家中织洗,一年里浸在雨里雪里的日子甚多,她们无上好的药材与厚实的衣物,即便都是足月所生,恐也多有寒症,她们嫁人后,尚能生养,如阿绮那般的,一切供养皆是最上等,又如何不能?”
刘夫人愣了愣,仔细想了想,只觉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