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自袖中将方才刘澍恩呈上的信递到案上。
红夫只稍一瞥,便知是何物,吓得脸色一白,掩在袖中的手指甲紧紧抠住手心,方渐渐平静下来。
刘夫人则一愣,忙借着烛光去看那信,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
那信中写的,正是郗翰之近来有意放缓南下速度一事,请阅信者多做防备。
“翰之,这——这便是你先前所说,咱们府里那奸细写的?”
红夫听此言,暗暗心惊,他果然早已经有了怀疑,却始终隐忍不发!
幸好,她也做了防备。
郗翰之冷笑:“是啊,母亲恐怕还不知晓,今日被我捉去去送此信的,还是母亲身边的一位杂使婢。”
“什,什么?”刘夫人惊得瞪大双眼,有些不知所措,缓了缓,忽而反应过来,“翰之,你——你莫不会怀疑与我有关吧?”
红夫飞快地瞥一眼郗翰之,轻声道:“老夫人莫多心,表兄心思清明,断不会随意猜疑。”
“是吗?”郗翰之眼底厉色更甚,“那表妹以为是何人?”
红夫强作镇定,道:“这样的事,我如何会知晓?”她又小心瞥一眼那桌案上的缣帛,抿了抿唇,道,“那信上,难道未有什么蛛丝马迹?想来去送信之人处,也当会有线索才是……”
郗翰之缓缓将缣帛收起,意味不明道:“信中未见署名,看字迹却能看出,是阿绮的字迹。”
红夫勉力压抑着心底的紧张,道:“仅凭字迹,不能断定便是表嫂所为,还需问问那送信之人。”
“是啊!”刘夫人已觉震惊不已,闻言忙赞同,“翰之,必得谨慎。”
郗翰之以眼神示意母亲稍安勿躁,又冲红夫慢条斯理道:“那送信之人也道是夫人命她去的,不过我以为表妹说得对,不能仅凭一人一物便草率断定,还需当面问一问才好。”
话音落下,屋外传来声响,紧接着,屋门被自外推开,红夫错愕望去,便见阿绮已到了,此刻正目不斜视地望着郗翰之,问:“郎君命人将我唤来,所为何事?”
郗翰之抬眸望去,目光触及被暖色烛光笼罩的阿绮时,稍稍软下。
他起身上前,亲自引她入内来坐,道:“有人做了丑事,栽赃于你,我只得唤你来。”
此言一出,红夫的脸倏地白了。
阿绮面容沉静,丝毫未显惊讶,道:“不知是何人栽赃于我,郎君可已查出了?”
郗翰之点头,将缣帛丢到红夫身前,冷冷俯视,道:“表妹,事到如今,还不愿说吗?”
☆、坦白
此言一出, 红夫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面色一阵青白, 却仍咬着牙颤声问:“表兄, 何出此言?”
刘夫人亦是不敢相信。方才她还唯恐自己被儿子误解, 眼下却忽然形势急转, 矛头统统指向红夫。
“翰之, 到底是怎么回事?”
郗翰之见红夫仍是不愿承认, 眼里不由涌上许多失望与疲惫。
他冷笑一声, 将刘澍恩唤入屋中,道:“嘉奉,你且说说,先前你命人到新安去,都查到了些什么。”
刘澍恩领命,冲众人行礼后, 将先前之事一一道来:“先前我奉使君之命, 暗中派人往新安去查探。的确如陈娘子所言, 李家郎君因潜逃而受刑,娘子为避祸而北上, 娘子幼子却不在陈家,每日里在陈家附近紧盯的, 也都是建康口音者, 俨然并非新安郡中官衙差役,可见似有为人胁迫的迹象。”
若不是早就留了心眼,任谁也不会想到, 府中的奸细,竟是这个出身寻常人家,远在新安,与朝廷毫无瓜葛的寡居妇人。
红夫听到这话,心已凉了大半截,忍不住浑身无力,瘫软在地,忍在心底许久的恐慌与不安终化作一口恶气。
她垂着头,双臂勉强支撑在地,嗤笑一声,道:“原来表兄早就起了疑心,可叹我还费尽心思……
“不错,当日我被夫君之罪缘坐,本也未有过避罪出逃的念头。我出生在寻常百姓人家,什么样的活儿不能做,不过配舂而已,算不得重刑。可那时,便有自建康来的贵人亲自寻到我家中,要我北上而来,借着表妹的身份,潜在刺史府中,随时探听表兄之一言一行。”
她说到此处,仓皇自嘲地笑了声,蓄在眼里的泪终于顺着眼眶一滴滴落下,那狼狈的模样令她本还有几分清秀姿色的面容显得凄惨不已。
“他们要挟我,若我不来,便强行带走了田儿,以他的性命要挟,除了照做,我有什么办法?”
提到儿子,这几日的郁郁伤痛再度涌上心头,她一手捂住心口,慢慢伏趴在地,痛道:“可哪里知道,即便我一点不敢违拗,田儿——还是没了!
“他才不过一岁多,离了亲生母亲,已经这样命苦,竟还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去,我的儿,我实在对不住他呀!”
她说得肝肠寸断,令周遭之人一时噤声,不知如何回应。
阿绮始终在旁冷眼望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