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绮回首望他,晶莹眼眸中平静无波。
袁朔一滞,随即自嘲地摇头,挥手道:“无事,你且早些休息吧。”
胜负成败,本无定数,他该明白的。
☆、退守
檄文被连夜抄录多份, 天未亮时便已发往各地。
江州境内多郡县因距离近,未出半日, 便都收到。
先前已为袁朔多番笼络, 有所动摇的江州官员们, 见如此慷慨激昂, 义愤填膺之檄文, 更知袁朔已见过崔恪峤之女, 自然纷纷振臂呼应, 或出兵援助,或打开门户,不加阻拦过境之军。
一时间,出兵诛苏氏,似成了大势所趋。
与此同时,郗翰之身在与寻阳紧邻的鄱阳郡中, 手下侍卫也才将抄录的檄文送至帐中。
此刻诸将聚在一处, 本正商议今日军中布置。
此刻袁氏大军已有半数入江州境, 压寻阳界。
若不出意外,今日午后, 郗翰之便会先派手下先锋部队照计划前去伏击,趁其忙于应对时, 再派重兵出击, 将其团团包围,吸引袁朔手下其余兵力一同而来,到时再一举击破。
可眼前这一篇檄文, 却一下令局势生变。
郗翰之先将缣帛递出,交诸将传阅,待众人阅毕,便轻叩桌案,道:“想必此文已发往各地,尤其江州境内,应大多都已收到了。袁氏本为世家,关系错综复杂,近来又多在此地经营,再有崔大司马之名在其中,当能引来士族中许多追随者。诸位以为如何?”
先前曾诩也早已提醒过,江州有许多袁朔党羽,想来这檄文一出,便能知晓到底有谁。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迟疑。
其中一人斟酌道:“此举实在出乎意料了,袁朔那厮实力本就不容小觑,如此一来,只怕兵马更丰,咱们须得更谨慎才是。”
“是啊,他竟还敢再提当年大司马之事!”
部将中,亦有不少是当年崔恪峤旧将,一见袁朔借崔恪峤之死做文章,自然不满。
然也有人对其中所言已信了几分:“使君,姓袁的看来言辞凿凿,应当不是作伪,兴许,他手中的确握着确凿证据?若果真如此,咱们是否需再斟酌一番?毕竟事关崔大司马……”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有些犹豫。
郗翰之扫视众人,眸色稍沉,并未出言,心中却迅速考量。
袁朔那檄文中说的是真是假,他自然一清二楚。
此刻如何应对,全在他一念之间。
天下人皆知,他如今之成就,得益于当年大司马不计出身,一视同仁的提拔。崔恪峤是他的恩人,他不该忘本。
若他承认那檄文中之事为真,此刻便该退兵休战,上书朝廷,请求废去太后,罢免苏家一干人等。如此一来,建康门户大开,袁朔可长驱直入,从此掌控朝廷,一人独大,再要铲除,便难上加难。
而若他否认,便该照原计划迎战,将一切祸端阻止在眼前。
只是,方才众人所言却提醒了他,此事非凭袁朔一面之辞,便能令人信服,尤其其父袁冲,当年更是被以为是害死崔恪峤的罪魁祸首之一。
若没有凭据,袁朔要如何令世人相信那檄文所言非虚?
仅他先前在寿春见到的那几封当年的书信,难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让旁人都一一看见。
除非还有别的——
他脑中忽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转向侍立在一旁的刘澍恩。
刘澍恩本还有话说,却欲言又止,见郗翰之终于注意到,忙悄悄递眼色。
诸将仍兀自议论,郗翰之面色有些凝滞,未做决断,先将众人屏退,只留刘澍恩在帐中,问:“除了这檄文,可还有什么事?”
“使君,的确还有一事情。”刘澍恩亦是惴惴不安,想着方才听到的消息,不由越发谨慎,先望他一眼,道,“夫人她——也在袁朔军中。”
话音落下,郗翰之猛然一窒。
“当日她在西阳登船时,袁朔分明已到了艾县,如何还会相遇?”
当时他正是因知袁朔在何处,才会放心地任阿绮在西阳登船离去。
刘澍恩满面凝重,道:“不错,观当日情势,袁朔的确并无此意图,可不知何故,他似是忽然从建康得了什么消息,竟然直接带了近万人,调转方向,追上夫人。”
郗翰之双手握拳,双眉蹙起,再度瞥一眼桌案上抄录的檄文,道:“袁朔可曾派人送信来?”
提及此事,刘澍恩方有一瞬庆幸,摇头道:“不曾,他看来似并无以夫人为筹的意思。”
若要借阿绮威胁他,此刻当早已命人送信来,逼他退兵。
然郗翰之听罢,悬着的心却丝毫未放下。
看来无此意又如何?只要想到她在袁朔军中,他心中便是一阵颤动。
已许久未想起的前世情景又忽然浮现在眼前。
那时的他,便是以为她有家族与太后的庇护,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