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棠张开指头间的缝隙,直直觑去,就见裴以安坐在坟头的新土上,毫无形象可言地将木碑抱在胸前,失声痛哭。
玉冠轻斜枯草染,白裳渲着泥土的黄,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淌下的眼泪在木碑上浸湿了一大块。
这还是苏沐棠在认识他多年以后,第一回见他这般哭泣,简直可以说是痛彻心扉了。
有那么一瞬间,苏沐棠甚至觉得,他至少是爱过他的。
苏沐棠在空中看着他这般形容消瘦的样子,心中莫名不是滋味,但一想到他干的那些事,顿时就又骂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是都要和心上人成婚了,还跑着她这旧人面前来哭坟做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苏沐棠的呵骂,那人竟然蓦然抬起头来,但眼里却并非是意外,也并非是惊悚,而是苏沐棠从未见过的厌恶。
“你来做什么?”苏沐棠听他扬声指责道:“你害她如此,如今可是满意了?”
苏沐棠转眸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小道上,一着繁复华丽服饰的女子,她眉目如画,身形窈窕,正提着裙摆纡尊降贵地向这杂草丛生的荒地行来。
“子谦,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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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旧日梦(六)
待那女子走得近了,苏沐棠才发现竟是那般惊人之姿,倒不是五官有多艳绝,但其如玉肌肤,弱柳扶风的身姿,行动之间的端雅清华,真真是风华无双。
想到自己输给这样一位女子,苏沐棠倒是不觉得冤枉了,试问这世间有哪个男子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呢?
反观她自己,成日里不是舞刀弄枪,就是骑马射击,不然就是在追击流寇,哪有点女儿家的样子?
苏沐棠伸出自己手心,手心的薄茧伴随了她整个从军生涯,是她的功勋,此时此刻却觉得无比碍眼。
但不论她如何使劲,搓得掌心起火,也搓不掉掌心的薄茧。顿时丧气起来,心道:人柳如絮,比你大上好几岁,又是生产过的妇人,还这般肤如凝脂,宛若少女之态。而你却一味地索取,只怪他不贴心小意,你如何不看看你自己,全身上下可有几分女儿家的味道?他不中意你才是正常的啊。
苏沐棠无地自容地垂下了头,老天可真是残忍,她死都死了,还要被拉出来凌迟一遍。
她实在不想知道,这两人私底下是如何恩爱的,可这里是她的坟地啊,她纵是想走,却始终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左右逃脱不得,苏沐棠索性放弃了挣扎,蹲坐在一朵白云上,百无聊奈地托着下巴,看这对狗男女到底要上演什么戏码?
总不至于是曝尸三日,割下头颅挂在城墙之类的老掉牙的戏码吧。
想到这里,苏沐棠摇了摇头,不至于,裴以安这人虽对她并不是十分热情,但起码的良知还是有的,否则不会将扶养他长大的红姑奉若亲母,这样懂得感恩的人,倒是不至于丧尽天良。
况且,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妻,死之前还没有收到休书呢。挖自己夫人的坟墓这样的事情,纵然他想做,也得考虑自己的官声。
但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愣是在苏沐棠的瞠目结舌中发生了。
那厮竟然弓着身子站起来,就着细长的木碑,开始刨她坟前的泥土。
一下一下,随着他的动作,苏沐棠感到一阵怒不可斥,自云朵上跃下,对着卖力挖坟的裴以安一阵拳打脚踢。
然却不过是无用功而已,每一拳每一脚都落了空。
苏沐棠泄气地蹲做在他身侧的草垛上,这才发现几个月不见,他温润的面庞棱角分明了许多,瘦了,也沧桑了,仿若厉经了渡世劫难,唇角那抹永远恰到好处的微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气息。
但不管是玉山到冰山,这个男人啊,都是那样让人无法移开眼的存在。
要是他不那么黑心就好了,不但负心薄情,现如今还要挖她的坟呢。
但苏沐棠又想啊,她生前那具尸体啊,也不知埋下去多久了,挖出来是什么鬼样子还不知道呢,届时吓吓他也是好的。
正这般想着,被晾在一边多时的淑妃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再一次出声阻止:“子谦,她死了十日有余,你便是将她挖出来,也早就不成样子了,人死如灯灭,你这又是何必呢?”
裴以安终是停下动作,他扬起染了泥土的手心擦了额际的细汗,而后看着柳如絮,面无表情地道:“她如今这个样子是拜谁所赐呢?淑妃娘娘讲这些大道理时,未免太过高高挂起?”
苏沐棠这才主意到,似乎这已经是裴以安第二回对柳如絮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