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抖索着膝盖将要跪倒,身子弯了一半,才听道正德帝慢慢开口说道:听到陈候说的了吗?还不快去抄了他家。
张永愣了愣才知上坐的人是在吩咐他,感叹陈候果然是陈候,要不是他说这事未必能成,忙不迭声的应是,转头去找锦衣卫直奔刘瑾家去。
整个过程中首辅杨一清一言未发,静静坐在位子上似乎只是看了一出好戏。
当夜便把刘瑾下了大狱,一点机会也没给他留,第二日早朝时杨廷事先准备的兵器被搜出来,本来还平平淡淡闹着玩儿似的正德帝看到这些才怒气冲冲的下了谕令,凌迟刘瑾。
这时杨一清才缓缓开头道:臣收到奏报,叛王朱寘鐇关闭了城门,张敬之一攻城他便在城墙上屠杀十人,用的也是凌迟的手法,张敬之因此不敢攻城。陛下,如此下去恐让周围军民对朝廷生出怨恨。
正德帝发落了刘瑾,本要退朝去到豹房,听了杨一清之言后,笑道:朕最近圈养了许多猛兽,对付它们的办法只有一招,快就是了,一刀毙命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说完又要走,杨一清却又说:叛王朱寘鐇还有一封密奏,就在陛下左手边,陛下不妨打开看看。
好事被阻断,正德帝有些心烦,实在烦透了杨一清这个老大臣,劝谏了这些年却还是这幅臭脾气。他皱皱眉捞起奏章一看,叛王朱寘鐇在上面奏说自己之所以要反也不止是因为刘瑾的欺压,还有一人玩弄权术,伙同他反叛,他是迫不得已才反,希望陛下能予以处置,否则他便要屠尽全城。
他说的那人站在太和殿左侧,还是那副清淡安宁的样子,身在庙堂之中却仿佛远在四海,这些年大长公主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其实受了不少委屈,正德帝想了想,前几日沈霑刚送了他几头豹子,对他算是好,又有大长公主在,他不相信他会勾结安化王那个小角色。
他又看了殿中站着的四十几位大臣,一列在杨一清身后,一列在沈霑身后,如此鲜明。正德帝叹口气,又笑了笑问道:表弟最近身体如何?
杨廷听皇帝话锋突然转到沈霑头上,心知有人从中作梗,没忍住狠狠瞪了杨一清一眼,沈霑似是早有预料,仍然淡淡说道:如今盛夏,无碍。
正德帝大手一挥道:表弟是大都督的儿子,虽然是文官,军事才能想必不差的,安化王那边就劳表弟走一趟吧。
说完这话便再也等不得,急慌慌下朝去了。
老虎一走,泼猴杨廷便忍不住了,大骂道:杨一清,你个老匹夫,你又暗暗罗织了什么罪名,我杨廷今日可不会放过你。
他这边撸起袖子要打人,皇宫中哪容得他放肆,只是近卫军都是他带出来的,一时并不敢上前。
杨一清已过天命之年,身子骨并不健朗,要被他一拳打下去非得去了半条命不可,然而拳头挥到一半被却沈霑轻轻抓住了,杨廷想要扯开却纹丝不动,这才意识到沈霑功夫并不弱于他,只是他总会忘记。
沈霑瞧了杨一清一眼,杨老头笑眯眯捋着胡须,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时有人愤愤不平的上前指责道:杨大人真是老了,党同伐异结党营私也就罢了,现如今为了铲除异己,竟也开始不择手段了,以宁夏一城百姓作饵,你好狠的心呐!
说话的是华盖殿大学士于彭程。
捋着胡须的杨一清大约没想到平时恭谨严肃的于阁老会如此疾言厉色,其实也算不上疾言厉色,不过是语气冷冽了几分,他愣了愣才回道:于阁老这就是冤枉我了。
沈霑这时制止了乱哄哄的两派人马,轻轻说道:六月飞白絮,沉冤不得雪。等我归来便是错勘贤愚的时候,届时试一试会不会大旱三年,便知杨大人冤不冤了?
这是直言不论是非曲直都要杀了他!
杨一清是三朝老臣,却被他这几句话气的七窍生烟,好一会才压下火气,眼里却仍旧冒着通红的火光,淡淡回应道:沈大人如此说,却是让老朽含冤莫白了。
然而沈霑已经转身走出了太和殿,不乐意听他这种含糊其辞的辩白。杨廷忙追上他,担忧道:此去宁夏,千里奔波,你受得住吗,那老匹夫不安好心呐。
虽则是两党相争,他也烦猫哭耗子假慈悲那一套,但他常年从军,有什么不痛快习惯了校场上见分晓,此时被这么阴了一把,十分窝火。
因为张敬之的关系,沈霑收到安化王屠城的密报要比杨一清早,他早有打算,边走边说道:我势必要走这一趟,毕竟都是人命,党争之势便如水火,这水这火也不该烧到平民百姓头上。
这是真话?不是在敷衍他?
杨廷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直以为沈大人是要拉上头的那位下来,以报父仇和他自己的仇恨,别人是好是坏是生是死与他何干?怎么现在突变了?
沈霑看他愣了,琢磨了一番圣人学说,顿了顿道:民可近不可下,以民惟邦本,才能天下顺治,本固邦宁,海内之气得以清和,如此方能长治久安,迎来太平盛世。
他说完走了,杨廷还没回过味来,他是个武夫,半吊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