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绣覆到姐姐耳边,小声道:“她都这年纪了,不是说回去议亲了吗,还跑来这做什么,岂不要耽误?”
十八岁的姑娘家,还赖在别人家不回,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莒绣也耳语:“怕是四奶奶叫来的。”
佟云裳一回来,她也凑巧这个时候来,多半是这个缘故。
只是莒绣忍不住想:老太太偏疼大房,如今大夫人管家,有出息的三房,长媳一个佟云裳,若是去了,还要续一个佟姓来。
这韦府,要紧的都在佟家人手里了。
只是这佟家到底什么个来历,以她的身份,无从得知,也管不来。
美绣嘀咕道:“还好我就要走了,要不然……只是姐姐,你留在这,会不会……”
春儿束手,贴墙站着不动。
冬儿忍不住插嘴:“美绣姑娘,你别担心,她如今还不是呢,何况……还有二奶奶在的。”
“二奶奶如今都不管家了,还能辖住她们吗?”
冬儿笑而不语。
莒绣跟着劝道:“你别担心我。”
她这话才说了没多会,外边就进来个不苟言笑的管事妈妈,把佟清浅带来的三个下人叫走了俩。
这妈妈是个生脸,脸色刻板却不针对人,只语气平平道:“如今的世道,万岁爷都带头要节俭。府里的规矩,年轻一辈都是一主一仆,只好委屈佟姑娘了。”
佟清浅似有话要说,贴身的丫鬟给她使了个脸色。她就忍下了,只面上不快,伸手点了另两位,单留了身边这个黄豆眼的。
这丫头生得不好又显幼嫩,行事却老道。等管事妈妈带着人走,她立刻道:“两位姑娘,我们小姐娇生惯养着长大,我们太太常惋惜,只是到底已经长成,矫不过来了。她是无心,若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这话说出来没得让人笑话,佟清浅比她们大了两岁,这丫头好大的脸,让小的去让着她们家这个长的。
偏佟清浅还理所当然,如今她也不是先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样,眉角眼梢都是春风得意。这丫鬟在为她宣誓主权,她反倒嫌她啰嗦,不耐道:“我累了,你还在这磨什么牙,早些铺床。我歇一歇,再去见云裳姐姐。”
莒绣挽了心里有气的美绣,一起往里屋去。
如今来了这样一个恶霸似的,别说那两间屋子了,连外间都不好待,干脆挤在里屋,免生龃龉。
美绣替姐姐委屈,莒绣却不觉得。这本就不是她们的家,不是她们的屋子,人家要如何,她们又能怎样?
为了劝解美绣,她拉她到角落悄悄说了方姑娘提的秘事。
美绣一听这位是被四奶奶教训过的,居然还亲亲热热“去见裳姐姐”,唏嘘道:“她也算个能耐人,能屈能伸。啧啧,我们十来岁上下,只知道躲在屋里扎花挽辫,哪里懂这些心思。她这脸皮也真够厚的,人家成亲这么些年,她就一直惦记着呀!”
莒绣点点嘴唇,示意她不要背后议论。
美绣说这些,不过是为出方才那口气,说多了,也觉没意思,摇头撇嘴道:“说她可恶也可恶,说她可怜也可怜。”
莒绣道:“再不论别人罢。明儿就是初九了,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
美绣摇头道:“左不过是衣裳首饰那些,我可没打算置办什么孝敬那位。至于这些,有我娘呢,经了她的手,能漏下一个铜子都是稀罕事。”
那倒也是,银钱就是李四惠的命,只是不知为何出门前,居然舍得拿出那么大一注钱给美绣。
她正纳罕,美绣主动提了:“你不知道,出门前,她神神道道给了我那沉甸甸的匣子,我欢欢喜喜打开,差点哭了,里边全是石头和臭铜子。我爹跟她干了一架,她这才割肉掏出几块银子,还委屈得什么似的,说是给我做衣裳已经花光了家当。哼,我才不信她呢,临走我爹又给我塞了一包。我知道这趟回去,她定要搜刮,我都盘算好了,把银票全缝在那软底鞋里,回去了,等她搜拣过,再悄悄拆出来。”
莒绣忙道:“我这还有些银票,都兑给你。”
美绣拊掌叫好,又急急地藏票子去了。
临到夜里请安,也不见正房安顿好,时不时有人出进,方姑娘却没见影。姐妹俩不好贸然去探视,只好留意着门外,等着一块去请安时说上两句。
佟清浅歇晌之后就出去了,一直没见回来。云堇书隔着院子朝她们招手,莒绣见时辰快到了,方姑娘也没出来,只得罢了等她的心思,和美绣一起往外走。
因为歇晌时,她解释了云堇书那些话,美绣倒没那么排斥她了,只是喜欢也谈不上,只把她当个摆设。
不知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总之,她们到的时候,屋里几位少爷还没走。尚梅韵也在,身边还站着个娇弱的年轻美妇,佟清浅贴着她站定,再下首则是范雅庭。
三人垂着头照往常走了过场。
老太太拉着孙子几个在那仔细叮嘱,不耐地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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