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骤然把手收至身后,望着软帐透出的高俊侧影,吞吞吐吐唤:“皇,皇,皇舅舅!”
皇舅舅在楚姐姐帐中?
她鬼使神差垂眸扫一眼地上微湿的足印,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她觉得怪异,楚姐姐双足纤丽,那样的足印哪是楚姐姐的?
所以,方才楚姐姐沐洗之时,皇舅舅便在?
听到她来,才抱着楚姐姐躲到榻上?
“栀栀。”楚黛嗓音压得极低,羞赧又窘迫。
张张嘴想解释什么,可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宋云琅替她将薄衾拉了拉,拢在她肩头,冲软帐外的宋玉栀冷冷道:“还不走?”
“走。”冷肃的嗓音无情打断她脑中胡思乱想,宋玉栀步步后退,唯唯连声,“这就走!”
慌不择路跑出门,宋玉栀扶着院门外的柳树喘气,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皇舅舅欺负楚姐姐,被她撞个正着都没跑,她跑什么?
她应该理直气壮质问皇舅舅,让皇祖母来训斥皇舅舅啊!
思及此,她怒气冲冲回身。
往院门处走两步,又顿住,气势倏而败下来。
还是算了,她可不敢以卵击石,只能委屈楚姐姐。
宋玉栀揪下一根柳条,骂骂咧咧离开。
内室中,楚黛则掰开箍在她腰间的手,羞恼地把他往帐外推:“这下可好,你让栀栀如何看我?”
宋云琅心知她脸皮薄,顺势跨出软帐,将软帐挽至玉钩处。
望着佳人羞红的脸颊,他一手撑在她身侧床柱边,随口道:“这有什么?云宁只会以为是朕强求。”
“不是么?”楚黛抬眸嗔他,“莫非还是臣女请陛下来的?”
她没来得及换上寝衣,身上是他裹上的棉巾。
薄衾滑下细肩,露出珠辉玉丽的雪颈香肩,让人无端想在上面捻出更艳丽的痕迹。
宋云琅指骨微动,终究忍住,没闹她,轻笑着哄道:“怪朕管不住腿,朕向漪漪赔礼,可好?”
言毕,他收回手,朝着楚黛,深深行了个揖礼。
楚黛只觉折煞了她,心口怒气寻到台阶下,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可她不想叫他瞧出来。
侧身放下软帐,绷着语气应:“陛下自去吧,这里可没你的位置。”
小姑娘长本事了,竟拿他的话堵他的嘴。
宋云琅笑笑,整了整衣摆,俯身在她眉间轻触一记,旋身大步走入月色。
听到他离开,楚黛本该高兴的,可她心中竟没生出多少欢喜。
屋子里忽而静下来,摇曳的烛光溶溶倾泻软帐。她望着身侧空出大半的软榻,反有些空落落。
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如何。
负气躺到榻上,发现自己身上扔裹着棉巾。
榻上衾被、软褥也被他二人沾得微湿,只得又起身,唤霜月、香英进来更换。
一通忙碌,楚黛耗费太多心神,沉沉睡去。
霜月、香英却睡不着,盯着头顶雕花的横梁叙话。
“我怎么也想不到,阿驰竟是姑娘嫡亲的弟弟。”香英咋舌。
霜月忍不住轻叹:“自侯爷把当年的通房发卖,再没亲近过旁的女子,谁不赞他一句呢。哪想到,在北疆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亏得夫人有气量。”
“我倒是为夫人不值,十余年守着侯府不说,还白白守了那三年寡,多冤枉。”香英越说越觉着帝师好。
翻了个身,面朝霜月短榻,眸光晶亮问:“陛下是帝师教出来的,帝师待夫人情深意浓,陛下也不会亏待姑娘对不对?”
“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霜月也侧过身。
两人窸窸窣窣说了半宿,才踏踏实实睡去。
楚黛醒来时,隐隐听到哭声。
刚坐直身子,便听霜月急匆匆进来:“姑娘,国公爷没了,老安人派人来请您过去呢。”
身为嫡孙女,她要替定国公守灵。
行宫乃天子驻跸之处,自不会为定国公设灵堂。
且当年冤情已被玄冥司厘清,一大早便在京城内外张榜布告。
所以,定国公只得到一副薄棺。
朝臣们议论纷纷,没了狩猎的心思,春狩便提前结束。
楚黛随国公夫人王氏扶灵回京时,御驾也整肃完毕,率领群臣返程。
三叔因向楚铎下毒,被夺官下狱。
姑母楚岚不知所踪,兰姐姐不便露面,祖母身子不适没来,三婶为照看她,也没来。
灵堂显得有些凄清,楚黛和楚驿一左一右跪守。
前来吊唁的亲眷不多,嘴里的话也不算好听。
楚黛听到有人在灵前议论:“国公爷风光一生,没想到身后之事这般凄凉。”
“还不是自己作的,他害死人家祖母,再被嫡亲的孙子射死,也算老天开眼。”
“行了吧,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