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走进女孩的心里,但是或许世上不少见的羞涩内敛,都集中于这女孩身上,让她对外界的接触始终极度敏感,愈是谈话,愈是害怕,到最后,连一贯自诩孩子们心中朋友般存在的裴老师,也只能败下阵来。
重新在这样的场合遇见,除了宿命重演般的无奈,她心里实在酝酿不出别的情绪。
宋斐见她停步,便也跟着停在门前,索性和她先交代了来意,环顾四周,声音压得很低,“我来之前查过了,临华高中部的那个男老师叫文成,是已经过世的李建业原配夫人的亲弟弟,之前已经有过几次手脚不规矩的前科,但是因为证据不足,而且他本人带毕业班成绩相当突出,所以一直留任,不久前还升职当了高三数学组的组长,这件事看来并没影响他多少。”
裴央问:“那你这次专程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宋斐指了指自己袖扣,做了个口型:“隐形摄像机”。
他话中说得随意,倒还满是胸有成竹的算计:“我过来弄点资料,之后交给媒体,放心,会做处理的——想弄那个最爱面子的老头子,总得给点舆论施压吧。你就随便跟人聊几句就行,如果有有用的,我录音笔也开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谍报工作处的。裴央腹诽。
但到底,她还是点头,迟疑片刻后,推门进去,宋斐也紧随其后。
开门声明显,但杨柔嘉的眼神没有任何偏转,只呆呆看着原本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面,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裴央环视一周,从一旁拽过一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她的语气放缓,竭力温柔,敛去两年来磨出来的一身锐气:“柔嘉,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裴央,初中的时候,我教语文,是你的班……”她本来想说“班主任老师”,但想到对方的经历,害怕对方过于敏感,喉口一涩,忙改成,“是你班上的朋友。”
提到“朋友”,杨柔嘉抬头,看了她一眼。
裴央对上她眼神,努力回忆自己两年前的姿态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纤瘦背脊,安抚片刻,复又低声说,“我知道的,你一直是个好女孩……你最喜欢的就是语文嘛,还有诗词,别紧张,你还记得我吗?”
她那竭力安抚的姿态或许起了些作用,杨柔嘉偏过头来,脸色温和了些许。
裴央心中松了口气,紧接着却又一涩,但终究没有将那些破坏气氛的、除了怜惜以外别无他物的话说出口,只左扯右扯,找了些旁的话题同她进行了好一会儿的单方面寒暄。
直到宋斐在一旁“侦查”完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可以先离开。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似乎仍沉浸在久违寒暄中的杨柔嘉,迟疑片刻,重新拍拍她肩膀,还是起身。
这时,从始至终只是沉默的杨柔嘉,却忽然张了张嘴。
“你说什么?……”裴央凑到她身边。
她的声音很低,嘶哑难闻,裴央听了许久,才终于明白过来。
她说的是,“……好久……不见,裴……老师。”
这句话说得那样轻描淡写,却像是用尽女孩所有语言组织的能力。
她本可以说一句“帮我”,又或是“我很痛苦”,可她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只是挤出一句:“好久不见。”
如同只是久违的想念,足可以将一切的悲伤现实瞥过不谈的久别重逢。
裴央忽而鼻头一酸,看着女孩呆滞的眼神,喉口梗塞,代替告别,说得同样也是一句:“好久不见了,柔嘉。”
然后她伸手,给女孩捻了被子,才忍住突如其来的酸涩心情,背过身去,跟着宋斐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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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啊?裴央妹妹。”反身合上门,宋斐打趣了一句,“人家也没跟你说几句话,你怎么就像要哭了一样?”
裴央脚步一顿。
宋斐回过头,看她面色更差,瞪人时眼刀飞闪,闷笑一身,双手举过头顶:“行了行了,裴老师,知道你同情心泛滥,一声久违的老师就让你满心都是愧疚,但也不用迁怒我吧?资料我收集完了,咱们先出去,明天再商量怎么办。”
说话间,他甚至颇无谓的耸了耸肩膀,似乎早有计划在心:“文成那种色胆包天的人,要让他再掉一次陷阱,应该不是难事,也就算了了这个女生的心愿,我们的交易也算完成了。”
说到底,宋斐此人天生信仰利益至上,从头到尾,也只考虑利益最大化,对于杨柔嘉心结几何,到底怎样才能像聂圆圆所希望的帮到她并不关心。
裴央抱了手臂,低声道:“你连圆圆究竟怎么想帮朋友都不明白,我奉劝你不要太早做决定,让舆论对她进行二次的伤害。你又怎么能肯定,这个计划就真的能帮到这个孩子,又确定自己真的明白,受过伤害后,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宋斐不置可否,只伸了右手,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无论如何,我们在这里僵持,是不是太不好看?”他指了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