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舟站直身,朝门外候着的两个婢女抬了抬手, 她们立刻进来帮新主子收拾东西。
只是最后, 所有需要的, 可以带的东西加起来连一个箱子都没能装满。
不管是衣服,首饰,亦或者是胭脂水粉都少得可怜。
眉目紧蹙,裴屿舟盯着那一口木箱里近乎寒酸的物件,神色压抑。
以前他从未在意过若梨的穿着打扮。
最多的感觉就是简单,但得体,时至今日才发现,她过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难。
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根本不需要这么些小厮,因此腿脚慢了点,没抢到活的只能空着手来,空着手回。
他们面面相觑,俱是退到抬箱的两人身后,降低存在感。
“回去。”
冷冷的两字传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声,原路返回。
柔声婉拒两个婢女的搀扶,若梨攥着盲杖,默默等在最后,直到声音都远了几分,她方才开始用杖探路,慢慢往前走。
春枝离开了,她也不想再依赖其他任何人。
好不容易熟悉的芳华园不能住,若梨虽有点难过,却不会为此郁郁。
在裴屿舟院里,再加上国公的威慑,至少下人们都会有所顾忌,不敢欺凌于她。
至于长公主……
想到她,若梨握着盲杖的手便紧了起来,胸口沉沉地起伏了片刻。
如今姜锦芝应是不会再轻易动她。
恍神的这片刻,若梨的双脚不小心打了架,身子踉跄,即将失去平衡前,一双温热的手扶住她纤柔的肩,将她轻轻稳住。
垂下眼帘,少女略显仓促地后退两步,无声地躲避着他的触碰。
裴屿舟俊脸上神色不变,像是对她的态度不甚在意。
接过婢女手中的纸伞,他来到若梨身侧,将伞都倾斜到她头顶,自己则完全落在烈日下。
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飞快地越过二人,密集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就消失了,周遭静默得厉害。
谁都不曾开口说什么。
虽看不见,但若梨很熟悉裴屿舟的气息,所以她知道此刻应是只剩他们二人。
垂下眼帘,她继续不慌不乱地用盲杖探路,慢吞吞地往前走,而裴屿舟的脚步也变得极为缓慢。
从后看,二人的背影异常登对,那点违和的慢也显得微不足道。
裴屿舟只会在要转弯,或者有阻碍物时开口提醒,其余时候他都由着若梨自己摸索。
不知不觉便接近晌午。
头顶的阳光越发灼烈,蝉鸣也变得尖锐响亮,难免让人生起烦躁。
若梨的鼻尖沁出了细汗,小脸上晕散着闷热的潮红。
至于裴屿舟,豆大的汗水早已顺着他的面颊蜿蜒,锦衣背后湿了大片,且还在不断扩散。
照着若梨的速度,他们还得走一炷香。
末了,裴屿舟合上伞,隔着薄薄衣料攥住若梨细嫩的腕,将滚烫的伞柄塞进她带着点汗意的掌心。
而后他的手臂毫无征兆地绕过少女的背,直接将她横抱起来。
“世子若热得厉害便先回去,我可以自己走。”
若梨很是抗拒裴屿舟汗涔涔的滚烫胸膛,抱着盲杖与伞往前挪,试图与他拉开距离。
悬空的双腿也不停地蹬着,做着无用的挣扎。
“程若梨,两条腿都能打架,你准备自己走去哪?”裴屿舟也不生气,只挑了挑眉,慵懒地反问她。
眼睛看不见,脾气倒犟得厉害。
俯首间,他额头一滴豆大的汗水竟直接落了下来,凑巧砸进若梨没有聚焦的眸中。
她瞬时难受得呜咽,丢了手里的东西就要去揉眼睛。
但在那之前,裴屿舟迅速腾出一只手制止,语气也变得急躁:“别乱揉!”
她的眼睛究竟为何看不见至今还没个明确定论,更不代表完全没有复明的可能,毕竟天下名医众多,太医院那些御医的经验或许还不一定有民间大夫丰富。
所以远远不到放弃的时候。
将人放到地上,裴屿舟双手捧住她温热的小脸,微微抬起,强硬地无视她所有的闹腾挣扎,往她眼里吹着滚烫的,克制又绵长的热气。
若梨异常难受,长睫扇个不停,很快便开始掉眼泪。
好些以后她第一件事却是用力推开裴屿舟的手,焦急又有点狼狈地后退好几步。
不仅是眼尾,若梨的面颊也红得厉害。
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与裴屿舟这般亲密,但不管他出于何种心思,她都只剩抵触:“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世子注意分寸。”
能不厌恶他已是极限,若梨绝不要再和他有半点越轨的牵扯。
漫不经心地收回被她甩开的手,裴屿舟睨着少女那张白嫩的小脸,烈日炎炎,却笑得冷:“程若梨,你现在都敢嫌我了?”
轻咬着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