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寻离开了片刻,却又转了回来。他走上前想要拉起江停云的手,江停云退后一步避开他。谢寻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慢慢垂了下来,他将另一只手拿着的伤药和绷带放在桌子上,说道:“你的手破了,让我给你包一下吧。”
江停云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都紧握着拳头,指甲刺破手心,出了血。江停云摇头道:“不必劳烦谢大人,纯钧可以帮我。”
谢寻退后一步道:“好,我叫纯钧来。”见江停云又要拒绝,他忙道:“你包好手我就走。”
纯钧很快来了,察觉到大帐内气氛有些不对,她低眉顺眼地走进来,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动作麻利地包好了江停云的手,又很快退了出去。
江停云扫了一眼还站在一旁的谢寻:“你怎么还不走?”
谢寻弯腰拾起长剑,对江停云说道:“战事还未结束,我还要上战场。阿云,你记得好好吃饭,切莫伤了身子。”
这幅可怜的样子还似模似样,这男人为了达到目的,到底有多少副面孔。江停云偏过头去不看他,脚步声渐渐远去,帘帐轻动,大帐之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江停云低头看着自己被绷带裹住的双手,自从听到阿谚的话之后便一直发热的头脑终于冷下来一些。
谢寻有她无法匹敌的力量,他若想杀她,轻而易举。可是他们如今在军中,正与北歧交战,看看刘肃受伤之后的北歧军便可知晓,若是公主在这个时候死去,对士气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谢寻不会作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现在的她还是安全的。
但同样,她也动不了谢寻。这里的所有人都与他相熟,她甚至不能保证若是想以谋逆论罪,将谢寻拿下,这些人是否会听话照做。
五十重甲骑,都曾是谢寻亲卫。其实她的处境跟在刘肃手中之时并没有什么改变,身家性命依旧交托于他人之手。
江停云,不要急。她对自己说,这样的事,你做得很熟练了。你要戒急用忍,徐徐图之,拔掉他的所有爪牙,那个时候,才是清算之时。
这一仗从早打到晚,滇州知晓刘肃正昏迷在中军营帐之中,便悍不畏死地直直向北歧的中军营帐发起攻击。北歧背靠康宁郡城,已是退无可退,只好拼命迎击。
为了保护刘肃的安全,北歧的大部分兵力都被牵制,知晓粮草被劫,却也只能分出五千军前去支援,却被韩大师带领的滇州军仗着对地势的熟悉溜了一大圈,不但没能保住粮草,还伤亡惨重。
此一役,滇州付出了近五千人的代价,达到了所有的目的,消耗了万余敌人。谢寻异常凶狠,甚至斩杀了北歧一名将领。江停云颁布敕令,今晚全军加餐,虽是不能饮酒,却可以大口吃肉,整个营地都充满了振奋的气氛。
纯钧给江停云端来食盒,故意笑着说道:“给公主准备的是烤鸡呢,看着好新鲜,似乎是新打的。”
她看出江停云心情不佳,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装作活泼,逗江停云开心。
江停云看了一眼烤鸡,多半是谢寻烤的。她不想吃谢寻送给她的东西,说道:“我不爱吃鸡,你拿去吃吧。”
纯钧一时犹豫,不敢接话,谢寻掀开帘子走进来:“纯钧,你先去吃饭吧。”
纯钧不敢动,眼神看向江停云。见她如此表现,江停云心中终于熨贴了一番,点头道:“去吃饭吧,把这盘烤鸡拿走。”
纯钧如蒙大赦,端起烤鸡退了出去。
江停云扫了一眼专门脱下甲胄,换了一身长衫的谢寻,讥讽道:“才发现我这中军营帐,谢大人想进就进,我的侍女,谢大人想吩咐就吩咐,我却不懂,这是什么为臣之道呢。”
谢寻一怔:“阿云……”
江停云又道:“谢大人胆敢直呼我名,又从不跪我,可曾将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谢寻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阿云不是说过,无人的时候,我可以唤你的名字。”
“那你可还记得,你说想要做我的朋友。”江停云道:“任意欺瞒的,可是朋友?你不配做我的朋友。”
话语可以化作根根利箭,伤透人心。谢寻退了一步,又弯起嘴角笑道:“阿云,我受伤了。北歧那个将领武功高强,一枪戳在我腰侧,流了好多的血。”
“阿云……”
“谢寻!”江停云猛地提高了声音,看着谢寻被鲜血浸透的腰侧,恶狠狠道:“你不包扎,是害怕我瞧不见?你还要算计我到什么时候,真心也是你可以利用的东西。在你眼里,到底什么值得你敬畏?”
“你。”谢寻看着她道:“我不能失去你。”
江停云只觉得失望透顶:“是,你不能失去这么好的傀儡。谢寻,你这么费尽心力地教我,到底是因为我需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领袖,还是你需要有一个符合你心意的傀儡?”
他教她帝王心术,助她谋夺天下,是因为她有天然适合的政治身份。她的一切都来自耿将军和谢寻,他根本不愁她会反扑。就算她会,他还能以情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