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里暗里地在骂沈伯文胆小怕事,不懂还要瞎指挥了。
“可……”
这次开口的是另一个副将,他皱着眉道:“侯爷是主将,纵然重要,可太原府的重要性更甚于侯爷,如同沈大人说的那般, 若是太原府被攻破了, 京都便危在旦夕, 因而守城的人数再多也不过分,高将军还是再考虑考虑。”
这人名叫宋秉洋, 出身广安宋家,虽是旁支,但因为本身颇有本事, 也很受嫡支看重, 他与高定然一向不和, 但此时开口却并不完全是因为单纯反驳对方, 而是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沈伯文能说出方才那番话,他也觉得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个文官监军还当真有点本事,不像以往的都是些酒囊饭袋,只知道压着将士们的军功讨要好处。
然而宋秉洋自认为开口的原因是出于事实道理,但高定然这个暴脾气却认定他是故意同自己作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冲着他:“姓宋的!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冲着我来,别在这种大事上胡扯八道!”
这意思竟是认为他反驳的话都是不辨真假,故意同高定然作对所说的了。
宋秉洋也是武将,岂能忍他这胡言乱语的污蔑,登时也发了火,二人竟是在帅帐之中动起手来,旁人拉也拉不住,场面一时之间乱作一团。
上首的位置上,赵松源就站在沈伯文的旁边,见状不由得翘了翘嘴角,心中笑了又笑,嘲弄地看了他一眼,暗道这沈延益怕不是自以为当了几天监军,就自以为大权在握,看不懂形势了?这种军务上的事,也是他能插嘴的?
看罢,现在场面都乱起来了,自己倒是想看看他要怎么收场。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免翘得更高了些。
帅帐内动手的动手,吵闹的吵闹,仿佛这不是军营重地,而是什么没人管制的菜市场一般。
而沈伯文却似乎充耳不闻,他在问完方才的话,引起了众人的讨论之后,又重新低下了头,垂下一双清鸿眼眸,视线落在绘制细致的舆图之上,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来回移动,心中浮现起这段时间自己从各处获取的种种繁杂资料,不自觉地计算了起来。
至于帐内这些人的闹剧,他压根儿没打算管。
是的,在他看来,高定然等人闹的这一出,与闹剧无异,别看他们在自己面前装的关系颇为不好,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一副粗鲁莽夫的模样,但沈伯文自己心中明白得很,在他们心中,哪怕他们再有不合,但自己这个文官监军,永远都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此时这一出,也不过是他们试探自己的方式之一罢了。
谁说武将就一定是粗鲁无脑?若是当真半点心计都没有,又如何统帅千军,智计百出呢?
沈伯文一直不回应,其他人也就闹得没意思了,高定然与宋秉洋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由得皆面色沉了沉,旁边不明所以的偏将们还在拉扯他们,口中不住地劝道:“你们消停消停,事情还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你们再闹有什么意思。”
试探不出他们想要的结果,高定然与宋秉洋便顺坡下驴,偃旗息鼓。
宋秉洋冷哼了一声:“老刘说得对,我不与你这个没脑子之人计较,罢了罢了。”
方才劝说之人,也就是姓刘的这个偏将一听又不自觉苦了脸色,往旁边一看,果不其然高将军又对这边怒目而视了,口中恨恨道:“姓宋的!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其他人又是一阵拉扯,才总算是消停了。
待到帅帐之中恢复了许久之前的安静,沈伯文才终于抬起头,不冷不热地道:“闹完了?”
半晌都没人说话。
虽然有涨红了脸的年轻将官想开口辩解,却被身边之人给拉住了。
“既然闹完了,就该听本官说话了。”
沈伯文似是瞧不见底下之人们面上的桀骜与不服,还有轻视与怀疑等等,语气平淡地开口道:“盛将军。”
“……末将在。”
盛清也没想到沈伯文突然点了自己的名,愣了片刻才起身应道。
“你亲带五千兵马,前去援救定远侯,营救成功则不必回来,二军合一,继续往北,解大同之围。”
他话音落下,帐内顿时一片寂静,半晌后,也不知道是谁“噗”地一声笑出了声,引得还有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盛清尴尬地站在原地,脚趾抠地,目露纠结,一时不知是该应下还是不该应下。
若不是场合不对,赵松源也想要笑出声了,他得死死憋着才不至于在脸上露出笑意来,这个沈延益啊,还真是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居然当真下了军令?
没看这些边关将领们都不把他当回事儿吗?此时此刻,赵松源竟是有些羞与为伍,自己怎么跟这种人皆为文官?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在帐内奇怪的气氛之中,盛清忽然看见上首的沈大人摩挲着左手边的一块半个巴掌大的东西,抬眼看向自己。
盛清在看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