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答的脸色愈加难看,他清楚知道自己的事情是经不住调查的,而一旦大汗或是有些政敌借机发难,他很可能会剥夺军权,甚至被因此降爵。
不过阿难答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遭遇的这支南军真的难缠。在崩阵之后,混乱之下遭到数千敌骑的追击,直逃出了三十里外才得以站住脚,收拢部队。因为担心点火会引来南军主意,他只能以号角声来召集逃散的诸部。
即便如此,南朝骑军依然循声而至,围杀己方落单的小股骑队,他们甚至也吹起号角将不明真相的部队引入布设的伏击圈。一夜奔逃、厮杀,到天明时南军才放弃,阿难答点检部队此战损失不下四万骑,可他们也不敢再返回大同,担心南朝大军已经布下陷阱等自己入毂。
阿难答不敢久留,辨明方向后便向大都方向而去,欲通过急行军摆脱南朝军队的追击。经过一日疾行,他们与南朝大军拉开了近百里的路程,才敢下马休整,可敌军斥候如跗骨之蛆尾随而至,不停的骚扰。
按照以往的经验,以步卒为主的南军日行军最多也就六十里,但已成疲军无力再战。但令阿难答惊讶的是次日清晨探马便回报南朝大军已经追了上来,与他们距离不过十余里。他知道若是被南军拖住,他们的粮草难以维持剩下的行程。
为鼓舞低落的士气,阿难答令其它各部先行,他亲率五千骑军对来敌展开反击,掩护大军前行。他本以为南军尚在行军之中,来不及布阵,自己骤然杀个回马枪定能让他们陷入混乱,趁乱大杀一气便快速退走,不给他们围杀的机会。
此战阿难答不求能击溃南军,只求能迟滞他们行军速度,摆脱被动的局面。然后事实大出意料,等他与南军相逢之时,看到的南军步军确是搭乘着各式各样的马车,骑着缴获的战马,甚至还有骆驼、驴骡等牲畜,难怪能够这么快就追了上来。但他也意识到大同此时已经陷于敌手,才获得了这么多的牲畜,且肯定也得到了大量补给。
看着混乱不堪的队伍,阿难答毫不犹豫的发起冲击,但他还是错估了这支南军的战斗力,其并没有惊慌失策,四处逃跑。先有一支队伍迅速前出,建立其一道松散的防线,待他们冲到距离敌军不足四百步的时候,冰雹般的炮弹就砸落下来。
这些炮弹的威力似乎不大,但是胜在密集,几乎是没有间歇,在他们的前方打出了一道火墙。战马受到惊吓,骚动不安,阿难答便及时调整方向,大队骑兵即刻转向,他试图迂回到敌侧翼展开攻击,将他们拦腰截断。
而南军反应的速度也是极快,利用他们转向的短暂时机,用车辆构筑出一道简易防线,凭借车阵的掩护以密集的弹雨和手榴弹抗击他们的冲击。待前队冲击失败,转向退出之时,这些宋军竟胆敢派出散兵进行拦截。
前队遭到拦截,使得紧随其后的后队出现短暂的混乱,打乱了己方进攻节奏,宋军借机展开反击,双方一度陷入混战。而这时阿难答发现自已侧后方烟尘暴起,正是大队骑军疾驰造成的,他立刻意识到南朝骑军已经赶来,欲切断己方后路。
阿难答明白此时若以南军步军纠缠在一起,便有被围歼的可能,他果断放弃攻击,令骑军再度转向摆脱敌步军,与赶来的南军骑军同向而行迅速脱离战场。双方接战时间只有短暂的几刻钟,但也让阿难答丢下了百余具尸体,但总算见机的快,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此后的日子,阿难答就像陷入了场噩梦。南军两支骑军交替追击,一旦有机会就会咬上一口,而他们若是回军对战,只要拖得时间稍长,后边大队宋军步军就会赶到,对他们展开围歼。而若是对敌骑的袭扰视而不见,其就会对他们的后军发动攻击,将其从大队中切割剥离,予以围歼。
这种时刻都可能爆发的战斗,虽然损失往往不大,但让阿难答不胜其扰,且严重的耽误了他们的行程,而由此产生的后果就是粮草不济。
尽管草原军大部分时间生活在苦寒之地,保留着蒙古人吃苦耐劳,比常人更加忍饥耐寒,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依然能保持一定战斗力。可长期不得温饱,一样会冻饿而死。而战马同样会体力下降,难以长途行军,尤其是在刚刚度过严冬,掉膘严重的春季。
这在过去也并不是什么问题,前往大都的道路有驿路、商路、辇道等多条,每条路上皆设有诸多赤站供应粮草,而为了便于大汗夏冬移钵在周围都留有牧场,用于随行的战马放牧,且沿途又有州县可以补充。
但现下许多道路因为被南军控制,阿难答只能走宣德府至怀来,再经居庸关入大都这条路。而由于先行入卫的部军已经吃光了赤站的粮草,各州县的仓廪也被搜刮一空,沿途村镇更是如蝗虫过境般的干净,百姓早已逃散。
待阿难答他们跌跌撞撞赶到时,驿道周边的牧场连草根都被战马刨食干净,道边树木也是光溜溜的,树皮让战马啃没了。导致他们只能到更远的地方,花费更多的时间寻找牧场牧马和打食,而这又被追击的南军所乘,出去打食的小队每次皆有不能归队的。
阿难答也想打掉追击的南军前锋,以吓退后边的追兵。